第 1 章
“毒鸩先帝、蛊惑当今圣上,私通外敌入境,祸天元数万百姓,害今岁蜀地颗粒无收,国库空虚民不聊生,这桩桩罪孽,你敢不认?” 手中鞭狠狠落在面前女子身上。 楚玙早已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乌发披散脸色煞白,身上的华服被鞭子笞得破碎,死死镶进绽开的皮肉里。 只有那双眼亮得煞人,唇被咬得渗出血,顺着嘴角流下去。 旁边一公公见状上前,掏出随身的帕子将血细细擦去,轻声道:“娘娘,您便认了吧,也好少遭些罪,您这样咱家见了都心疼。” 楚玙眼皮未抬,并不作声。 那人扬鞭又道:“你且去这外面问,天下百姓谁人不知因你这妖妃蛊惑,圣上才做了那些荒诞行径,如今圣上圣断,世人巴不得除你而后快!慕淮初,你还有何不敢认?” 闻言自沾满污渍的发间望去——眼神里分明带着不屑。 她抬起头,过于消瘦的脸颊使她看上去有几分单薄,昔日被冠以祸国妖妃之名的脸上满是血迹,但她依旧是笑,笑得带了几分嘲讽:“……狡兔死走狗烹,你又能得意到几时。” 鞭子愣了一刹,随即再次狠狠落下:“娘娘还是顾好自己吧。” 楚玙紧咬着唇,意识已有些涣散,强忍痛撑着不让自己喊出声。 公公再次上前,手里捧了个小罐子,一边将罐子里的物什涂到她伤口上,一边哄道:“娘娘,您便认了吧,陛下说如今形势,您若认了,陛下便来接您回栖凤宫,您还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束缚她的铁链也因着她的挣扎哗啦作响,她痛得几乎麻木,难以遏制地从喉咙里发出声音。 金疮药里混了盐巴。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手笔。 痛得近乎麻木,意识也昏昏沉沉,恍惚间只觉得有人走了又来,再度清醒时已是深夜。 她冷汗淋漓,颤着手将伤口中混着盐巴的金疮药擦掉,这一系列动作使她的伤口二次破裂,血混着膏状物凝在肌肤上,十分瘆人。 铁栏边是狱卒送来的锦盒,照旧是平日在栖凤宫她爱吃的那几样菜,被换着花样的呈过来。 她浑身无力,强撑着靠在墙上喘息。 “爱妃好大的脾气,连饭都不愿吃了。” 齐逢澜进了牢房,将她从后亲昵地抱起,似情人般耳鬓厮磨道:“来人说朕的爱妃奄奄一息,瞧着怕是撑不过今夜,朕下了朝赶紧带着御医赶过来,没想到是他欺君,想是该罚的,你说是吗?淮初。” 没有力气挣开齐逢澜这条疯狗,她连眼都懒得抬,干脆闭目养神。 “慕淮苏从域城赶回来了,将西境全线和三十万慕家兵符交还于朕,要同朕换你一命。” 她闻言身子一愣。 齐逢澜自然不会放过她的反应。 “你二人这兄妹做的倒是痴情。” 他扭过楚玙的脸靠近,呼出的气扑在她的脸上,颤抖的睫毛同他的相碰。 “慕淮苏甘愿称臣,爱妃说朕答不答应他。” 西境全线已是慕淮苏十年心血,更妄论那三十万慕家兵,他曾说慕家从不低头,无论天地鬼神。 齐逢澜下巴杵在她肩上同她亲近,直至次日辰时公公过来请人。 “陛下,是时候动身去如镜坛了。” 如镜坛历来是皇家祈天之地,因着地处皇城墙边上,下临百姓,以白玉为基,取“如镜照我心”之意而得名。 今日众臣请愿,便要求在此处死妖妃。 他们不认识也不曾接触过这勾结皇弟弑夫夺权的妖妃。 但大厦将倾,王朝的下坡路需要有人来承担这被唾弃千百万年的历史罪责。 读书人们不愿,皇帝不愿,没有人愿意。 所以他们一拍即合,用墨笔竹简将“妖妃祸国”之罪细细记录。 无人在意真假。 刑官向城下百姓宣读她的数桩罪行,桩桩罪大恶极令人发指。 天下雨了。 雨水掺着百姓的谩骂如利刃般刺在的身体上,干涸血迹顺着雨水滑落,浸染如镜坛那一方白玉无瑕。 她手脚冰凉,绳子浸了雨水更加勒得她喘不过气,她向上看是暴雨飓风,向下是民声愤愤,压得她几乎窒息。 灰白色干裂的唇下是渗着血的肌肤,雨水同伤口一次又一次的撞击,一次又一次从她紧闭的眼尾流下,像是滴血泪。 民只看到他们想看到的,也只记得他们想记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