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伙伴
是在克制自己。高处的窗口透入点点光线,驳出脸颊的清亮泪痕,能看见仍有泪水在不住滑落。 谢从安看得鼻酸,也偏过脸道:“你懂得影阁的规矩,能拿捏着让影卫们自相残杀。作为一个青溪出身的落魄子弟,这能耐着实的让人无法轻看。可是,即便谢氏这棵大树已溃烂多时,也不至于被一个无名孤儿玩弄至此。别的说不得太多,只是从此之后,你,照顾好自己吧。” 她顿了顿,语气中又添了几分黯然,“你于此事中的纠结,我也是方才明白,今日既然选择彼此放过,晴儿……她……对于你我都也算得不负相托吧。” 哽咽的嗓音像是戳到了谢珩的痛处。 他忽然转回身对谢从安道:“晴儿只说你醒来之后忽然变得聪明了,却未想到竟然多智近妖。” 那双被泪洗过的眼中能看到情绪起伏,思绪翻涌,云谲波诡,变幻反复。谢从安却觉得自己要说的都已说尽,只等他来结束就好。 不知过去多久,谢珩终于开口,说出的内容却将她吓了一跳。 “酩襟香铺的确是侯爷安排,但是时机未到,我只能言尽于此。” 说完走出阴影的谢珩站在了高窗投入的光亮之下,方才的恨意愤怒都已从他身上消失,只剩下一双微红的丹凤眼,略显浮肿,正定定望着她。 仿佛只是一步之间,对方就已恢复了最初的和善亲切。 谢从安鼓足勇气朝他笑笑,“我信你。” 她掩过身子将胸口一直藏着的东西取了出来,上前道:“这个,给你。” 掌中是一块莹润的白玉牌,如何玲珑精细的形容,都比不上正中那个谢字的尊贵狂傲。 这是她从小就带在身边,象征着家主身份的玉牌。谢珩身为谢家人,自然知道。 “方才句句都是真话,我未曾哄你。我谢从安承诺过的,也必然兑现。” 少女莫名而来的郑重承诺让谢珩的脸上迅速闪过了震惊和不解。 他向门口扫看一眼,未做回应。 瞧出了他的防备,谢从安又主动往前递了递,随意道:“拿着吧。只当是我压在你这处的信物。”她装出一副洒脱不在意的样子,“反正我也就是个没用的主子,若是哪天真的不在了……爷爷既有嘱托又看重于你,我就信你值得。” 站在原地的谢珩像块木头一般,心内却如潮翻涌。 多年前的那番旧事早已活成了他的暗伤,无数的纠结困顿耗得他神思殚竭,今日又因着晴儿之死,关于报仇的执念也坍塌了大半。 这位年少的家主,每每能将自身的锋利隐藏在那纯净无邪的笑容里,亲切可爱的模样,总会使得他几次三番思及过往。 …… 巫峡行宫,时雨亭外初见,她一脸笑意起身相迎,“青溪一脉高风亮华,从安最是仰慕,谢给事快请过来。” …… 围猎营地之中,为救韩玉,她与李璟斗智斗勇;围猎帐中,为他包扎伤口,毫无顾忌就撕了衣裳;即便人小势微,却不肯轻易退让,面对良王殿下还能将他与韩侍郎护在身后,理所当然的质问对方:“这是活人,如何能借。” 就连耍赖的话也能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进了我忠义侯府就是我谢从安的人,不论干什么也必得我答应才行。我若不允,任人又能奈我何!” …… 当初他身负仇恨,借嘱托假意接近,一见之下,却发现这个侯门千金并非传言中那般任意妄为、跋扈嚣张,更不似传言那般浑然不顾、罔顾伦常。 每多接近一分,便让他心中的不确定动摇的更加剧烈,始终无法狠心。反复之间,对雀儿的愧疚更加让他陷入无尽煎熬。 身为孤儿,他终身都在期盼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可是那些与雀儿互允的甜蜜承诺,却全都被溺死在了那个雨夜。 所有的温柔缱绻,耐心守候都被一夜的暴雨肆意冲刷干净,待到红日高悬,所有痕迹瞬息不见,仿佛连这个人都从未在世间存在过一般。 他闻讯追去,连尸首也寻不见。街旁道道青砖石瓦,处处熟悉又透露着陌生。门厅空洞,树畔无人,再不闻往昔的柔声细语,劝说他添衣饮茶。 他在原地苦待芳魂许久,却发现连旧日年间梁上筑巢的燕子都已不在,满心幽恨之下,却找不到一个可恨之人。 他只能恨自己没有照顾好她,将这个名字渐渐埋葬在了心底深处。 忠义侯的离世,让他和所有人一样猝不及防,还未来得及纠结是否动手,没想到仇人会主动送上门来。 若说这些都是天意,她却随即病倒,将他陷入了更深的彷徨。举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