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折
婚配的年纪,”他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奏折,“只我大齐男子向来先立业再成家,你母妃何来这般着急?” 元慎闻言屈膝跪了下去,一双细白如羊脂玉的手揖与身前,似有胆怯,又似鼓足勇气。只见他艳若桃李,白晳如玉脸上绯红一片:“回父君,非母妃焦急,是慎儿怕……” 那折子是由他口述,孟贵妃手书,他清楚得很。 “怕?怕甚!”聂王君冷哼了声,“我天家的孩子哪有胆小的?!” “父君!”元慎膝行了两步,昂首望着聂王君,“慎儿是怕郡主府建好了,小苏妹妹便要出宫;慎儿是怕,慎儿若先立了业,小苏妹妹嫁与了旁人,故尔才求了母妃上书父君……” 顿了顿,他又道:“慎儿知道这样做有失妥当,可慎儿知道只有这样做,才能求父君可怜儿子,成全儿子对小苏妹妹的一片心意!” 聂王君暗暗惋惜:好好的一个儿子,终还是被那妇人撺唆坏了。尽管他心中将孟贵妃痛骂一通,然而他的脸上平静得不见表情:“本君没记错的话,慎儿与小苏并无多少交集。” 说此话时,他心内暗忖,这母子二人打得一手好算盘!可若他们知晓孟淮父子双双殒身小苏手中,还会求娶小苏吗? “回父君,在太学时,小苏妹妹言语俏皮,对文章见解独特,常得夫子称赞。那时慎儿便对她生出倾慕之情。父君可记得有一回,小苏妹妹摔下马,是慎儿与五弟送她回的蘅芜苑……” “你与元贞送的小苏,本君倒是记得。”聂王君沉吟片刻道,“可这再往后,倒是元贞与她走得更近一些。” “慎儿一心怕辜负父君的期望不敢表露半点心迹,是慎儿过于谨小慎微了。” “如今为何又敢了?” 往往将猎物玩弄与无形之中,都是非一般的猎人。此刻,聂王君便是猎人,而他的三子元慎便是他的猎物。 “父君与母后心心相印,儿子羡慕得紧……慎儿想着父君是能懂儿子的,故莽撞了一回——求父君成全!”元慎直起身子又拜了下去。 “元贞出使前也与本君说过求娶小苏的话,只他撇过了他母妃直接来求的本君……”聂王君以肘支额,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你们皆是本君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本君也是十分得为难……” “父君——” 元慎凑近聂王君,眸中隐隐有泪:“慎儿不知五弟对小苏妹妹有情——要是旁的,慎儿皆可谦让五弟。只,只此事不同,慎儿是万万不能的!” “本君晓得了。”聂王君挥了挥手,“你先退下吧!” 元慎委委屈屈,心有不甘地告了退。他刚出了殿门,聂王君倏地睁开眼,盯着他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尹大监悄悄走近,口中碎碎念着替聂王君续了盏茶。 “儿女大了,想法就多啰……做爹的严也不是,宽也不是,总有操不完的心……天家如此,穷家百姓亦是如此……”他的身子屈得厉害,背也有些驮了,苍老得满是褶子的脸噙着意味深长的笑。 聂王君瞅了眼递到眼皮子底下的御窖出的青花瓷盏,并未抬手去接:“寻常百姓家的儿女大了,不管娶妇嫁女,皆是为了开枝散叶,尔后子孙绕膝,便可享天伦之乐——天家娶妇嫁女不过是一场权利交易,哪里有那么多的真情可言!” 聂王君说着起身入了内殿,那明黄瘦削的背影落在尹大监的眼中,竟然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