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天神也有天神的无可奈何。 岁穗倚在案桌前,揉了揉自己渐渐昏沉的额心,四肢泛起一阵阵熟悉的酸涩。 她明明只是坐着,却像突然经历了一场漫长跋涉,这是即将再一次陷入沉睡的预兆。 摊开的天听金册上,光影闪闪烁烁,忽明忽灭。 在此之前,她总期待着能在某次醒来后,或拥有足以保护自己和他人的能力,或发现这一切只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梦,没有话本,没有飞升,也没有什么仙界神界。 可风俞的话像是兜头而来的一盆冷水,浇得人清醒又无奈。 她确实是明明白白地被困在这里了,前路渺茫,且难以预料。 “神君。” 帷幔外,属于少年的声线清冽似水,又隐隐带着担忧。 是长昀。 岁穗抬了抬眸,看着那道被月光描出来的俊美轮廓,有些奇怪他为何没有退下去调息。 倦意如潮,一层一层涌上来,即便如此,她还是提着声,道了句:“进来。” 垂落的帷幔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拂开,玄衣少年踏着沉沉夜色走进来,一双眼倒是极为明亮。 长昀没有说话,屈膝半蹲在案桌前,一只小巧的白瓷盒被他轻轻推到眼前。 “这是什么?” 岁穗点了点圆润的瓷盒,因着克制不住的疲惫,说话时的语调又轻又软,她微垂着眼,视线划过长昀侬丽的五官,落在他身后,又问了句, “阿韶呢?” “神君被剑气所伤。”见她有些心不在焉,长昀便替她将瓷盒拧开,不论是动作还是语气都是说不出的耐心,“这是伤药。” “阿韶说,还差一罐美肤膏,神君兴许用得着,她去寻一寻。” 岁穗抚了抚自己脖颈上那道细微的,几乎都快愈合的伤口,也不好说自己已经忘了这回事。 她不忍心拂了他们的好意,便点了点乳白色的药膏,一边往自己脖颈上按,一边慢吞吞地开口:“只不过一道小伤,让阿韶不必如此麻烦了。” 她神色看起来还很清明,实际已坐得昏昏欲睡,药膏也涂得随意,仅存的一点点思绪只够想起每回沉睡前该交代的事:“我应当又要沉睡了,这段时日,你与阿韶不必——” 案桌另一边,长昀突然向前探了探。 岁穗愣怔地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漂亮面孔,他垂着眉眼,视线偏下,伸出的手轻轻搭在她抹着药膏的手指上,然后往上挪了挪。 指尖是极微妙的触感,带着些许温热,属于少年的清冽气息绕过鼻尖,看着她的眼眸却干净剔透,像是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放肆之举。 “神君,伤口在这。” 抽手倒是极快的,让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岁穗很轻地眨了眨眼,未尽的话语仿佛融进了夜色里,再说下去也不是。 她罕见地有些别捏,匆匆移开视线,僵着手指顺势将药膏抹了个干净。 这少年大约还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有别吧。 经了这么一出,她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而长昀正垂着眸,规规矩矩地盘腿坐在案桌另一边,也没有开口。 人就在眼前,又刚受完他的好意,她便干脆趁势多问几句。 照理说,该问他为何要留在此处,到底是不是魔族。 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多少带点质问的意思,似乎也不大合适,加之对着他那张单纯懵懂的脸。 岁穗想了想,最后还是先问了句:“你的心疾,如何了?” 当初发作时,可也让她焦心了很久,阿韶说,那时的他差点就撑不过去了。 长昀堪堪意识到自己举止的不妥,又庆幸方才并未被神君责骂。 他捏了捏自己尚带余温的指尖,眼微微往上抬,正要回答之时,恰好看见一缕缕月光洒了进来,落在她的肩上,又揉进她软绵的长发里。 似乎天地间的灵气都想离她近些。 “无碍。” 对着她澄澈柔和的目光,长昀轻轻落下两个字。 也不知这个年纪的少年会不会逞强,得到回答后的岁穗仍是不太放心,她思索片刻,自然而然地接了句:“这样,下一回,我请风俞神君替你瞧瞧。” 今日风俞走得快,她都没来得及多问几句。 这等关乎生死的心疾,她一个凡人,实在没有那样大的能耐,而三位天神里,也就风俞和她相对最为熟悉,应当会帮这个忙。 谁知长昀听完却果断摇了摇头,岁穗疑惑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