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还欠你良多

钱诚又想起了那天。在人迹罕至的深山之中，昏迷的少女满身泥泞，狼狈不堪，伤口处的血水从她的衣衫里一点一点地渗出。唯独对那柄剑，紧握不放，在失去记忆之前，她是否也与生死一线间的他一样，有未竟的事，有牵挂的人？

越是和她相处，他越感到无力挣脱这虚幻的幸福，像陷入沼泽，不能自拔。

虚假的幸福让他深深地沉溺。

张口说出真相，变得越来越困难。

他竭尽全力战胜野兽，最后脱力地瘫倒在湿冷的泥泞中。

“呵……呵呵。”他的语气透着冷漠与讽刺，仿佛在嘲笑那个悲凉且可恶的自己。

靠近小院，钱诚的脚步反而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他向上天诚实地忏悔乞求，让他在天堂里享受最后一晚的宁静。明天一早，他将向阿瓷毫无保留地倾吐一切往事、所藏之秘。那些已逝、未解，他都要毫不保留地倾诉给阿瓷。

然而，院落一片幽暗，不见灯火。

这并不是阿瓷习惯入睡的时辰。

钱诚心跳如鼓，忐忑不已。

他担心阿瓷出了意外，也害怕这片黑暗昭示着一种命中注定的审判。

无人回应的呼唤，没有光亮的家。

他在黑暗中摸索，挣扎，期待着有人给他一点光明。

他眼中带着恳求和疯狂。

他迷失在黑暗中，无法找到出口。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曾经熟悉的小院，如今似乎变成了一座充满未知的迷宫。

然而，砚台下的信宣告了梦幻泡影的破灭。

他好似跌入无底的深渊，深渊吞噬了所有的光明，时间仿佛停滞不前，他在这黑暗里不停地向下坠落，没有尽头。

当他选择欺骗，他就已经置身在万劫不复的悬崖边。跌入深渊，不过是罪有应得罢了。

这一夜的黑暗，会一直伴随他，永永远远，没有止境。

他会在这无尽的黑暗中背负着悔恨和痛苦挣扎、徘徊，直到时间的尽头。

【……世间情字难解，时至今日，你给予我的救命之恩，隐瞒与欺骗，你我夫妻一场的情分，这种种相抵，也算是两不相欠。

你我，夫妻情断，再无瓜葛。前尘往事，便一笔勾销。

此一去，山高水长。今日，便是永别。……】

“阿瓷……”暗夜里的钱诚嗓音喑哑而绝望，含着无尽的悲凉，“阿瓷，我知道错了。我们之间，如何能算两不相欠？我，还欠你良多。”

他深知，他还欠阿瓷许多。这份爱，确实是他通过欺骗和隐瞒而得来，就像是黑暗中的烛光，只是这烛光，是以阿瓷家人的血泪为基础，方可得以燃烧，方可温暖他的人生。

别说永别。

即使是一刹那间的再遇，哪怕只是茫茫人海中擦肩而过的一面。

钱诚将那封被他下意识抓皱的信抚平，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一遍又一遍地翻阅着，试着从中找出阿瓷的去向，挖掘出阿瓷对他哪怕是毫厘的不舍。

直到黎明破晓，僵坐在书桌前的钱诚，双手轻轻抚过信纸上的边角，如若珍宝般小心翼翼地将它塞回信封中，然后紧紧地揣进怀中。

他喃喃自语，只是一遍遍地重复着：“别说永别，别说永别。”

钱诚起身，打开房门，迎着清晨那朦胧而微弱的光线，他的目光扫过自家宁静的院子。这个场景与他独居时的光景有些相似，但又有所不同。

曾经，这个院子是那样的朴素，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然而现在，院中花朵争艳，灿烂绽放。

这样的景象，让他想起了花丛中的阿瓷，她的笑容，她的身影，是他一生所见的最美的风景。

以前的院角空空如也，如今，那里住着两只嗷嗷待哺的小家伙：一只羽翼未丰的小肥鸽，还有一只自己捉来给阿瓷解闷的小白兔。

阿瓷非常喜欢这两只小动物，她常常会给它们喂食、清理笼子，还会和它们一起玩耍。在她的悉心照料下，两只小动物都长得非常健康。

【我已经给小肥鸽和小白兔添加了一些食物和水，并告诉它们要乖乖听话，健康长大。我希望你能在今后的日子里好好照顾它们，让它们可以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感受到温暖和关爱。】

少年想起阿瓷的话，心里不由泛起一阵酸楚。

阿瓷，你都没有让我好好照顾自己。你离开之后，我发现自己已经无法照顾好自己，你让我好好照顾它们……

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