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

斜风入山坳，枝影婆娑。

扒开灌木丛，顺着微弱的火光，萧澜朝着身前那堵石墙下面的狗洞看了过去，他眨了眨眼，侧过身来面向郁桐，满脸认真地道：“姐姐，你确定地图上只有这一处入口？”

说完萧澜还自觉往一边靠挪出位置，将手中灯笼抵在狗洞的上方。

他没日没夜赶路去衔云山见师父，途中放走潮碟，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看她一眼，就循着追踪散来至此处，操心了一路，连觉都没有睡好，到头来还要他钻狗洞！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跟月青一路呢。

“确定无疑。”郁桐丢了灯笼，俯下身子直接钻了进去。

出门前几人都换上了夜行衣，郁桐行动利索毫不犹豫，不过片刻便消失在洞口处。

赤柇跟着蹲下身子，一连伸手在洞口处比划了好几下，洞口不大不小，大概够一个成年男子的身形，他抬眸打量了萧澜一番后开口：“少爷，你要是困了便回吧。没关系的，不用勉强。”

“怎么会。”从来就没吃过嘴上的亏，一般都是他难为别人，哪轮得到人家看不起他的道理，萧澜故作轻松应他，“什么事我没干过？不过一个狗洞而已，又不是没钻过。”

可事实是，他什么事都干过，连粪都挑过，可就唯独这狗洞没钻过。

赤柇好笑看他一眼，顺着他的话客气道：“经验丰富啊，那不如你先钻？”

“进就进。”来都来了，况且又不是他一个人如此，萧澜一鼓作气，最后一头钻了进去。

石洞狭长而窄，行至中部便能勉强俯身行走，起始时隐有淡淡热意，连石洞中滴落的水珠也是热热的。

待几人走过岩洞，热气也随之淡去，岩洞里面也更加宽阔，身前是层层石级，萧澜抢先行在郁桐的前头，谁知还没走两步，脚下便一片晃荡，接着又恢复了平静。

萧澜站定后侧首看了看郁桐，随即又顺着石阶一步步往上走。

郁桐疾步跟在他的身后，每走一步心里更是越发不安，她脚步遽然一滞，回眸望向赤柇，“你为何一直不敢以自己的本相示人？”

赤柇也跟着她停了下来，“有啊，扮作乞丐接近你时，就是我本来的样子。”

“你也曾被炼作药人？”

听到郁桐这么问，赤柇有些踌躇，想了想，还是如实说：“何止是我，除去时绫以外，现身在赤蛊峰之人都受过一遭。”

郁桐侧回身子，踏过一节节石阶，最后终是问了出来，“可以说吗？”

她的声音很轻，宛若一阵微风吹过。

但赤柇还是听到了，也猜到她在想什么，怔了一小会儿后，他垂首看着手中的火折低声道：“少时父亲嗜赌背债，将我抵给他人做苦力，我趁机逃了出来。

后一路连蒙带骗，仅为吃上一口食，遇上月青那日天寒地冻，他将唯一的吃食给了我，大概是我骗人太多了，是以被人诓至赤蛊峰还不自知。”

静谧的岩洞里，水滴声不时滴答，由远极近，模糊又清晰。

“关至牢笼时才后知后觉，想跑跑不掉。让娈姬给逮了回来，她嫌我啰嗦欲将我毒哑之际，有人来报鼎镬快不行了，过后才知悉，他们口中的鼎镬便是主子，彼时他全身经脉尽断，奄奄待毙，娈姬急着给他灌药，适才放了我。”

“经脉尽断？灌药？”郁桐忍不住开口，声线略微有些嘶哑，她握紧了手中的剑，骨节微微泛白。

萧澜已然行至石阶的尽头，消失在一片黯淡的火光之中。

......

血腥气混合着阵阵幽香的气息弥漫在暗室，暗室顶端倒挂着一具尸首，其双目被剜，嘴里含着一颗夜明珠，喉间隐有一道伤口，一道殷红的血迹顺着他的脖子从脸上一路滑落下来。

一滴血珠沿着银色的刀身轻快滴落至地面，苍梧额前银发轻轻拂动，他的脸上沾染着点点血渍，瞳孔暗红阴戾。

幽暗视线掠过屋顶的尸体时，眸中明显闪烁着兴奋，面上浮起一抹诡异笑意。

抬脚迈过散架的棺椁处，壁侧的夜明珠忽而泛起幽幽绿光，眼前的场景开始变动，缥缈烟雾萦绕在侧，鼻尖的幽香气息愈渐浓烈，让人不住沉溺。

苍梧眉心微动，侧首环视四周，察觉刚头那具人皮灯不在，眉眼间的戾气渐浓。

须臾，周遭雾气散去，入目是一个阴暗而又潮湿的山洞，没有一丝光亮，空气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洞壁挂着一盏油灯，洞中的铁笼锁着各样的人，惨叫声和求饶声迭起。

走过泥泞不堪的路面，行至最深处，他看见铁笼囚着一个瘦弱的少年，少年手脚双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