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

的区域，书意就知道自己来对了。

天已经黑了，书意往花木掩映的地方走了几步，就看到两个安保，他们认出了书意，又不知道给谁打了电话，不一会儿又有一辆车开来，接书意到老宅前。

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在老宅外等她，把她一路送进顾老爷子房间。

站在双开实木门前，书意感觉自己好像一盘被传来穿去的菜，此刻终于要上桌了。

厚重的门被推开，声音却出奇的轻。

说是卧房，书意感觉这更像是一个大号的单人病房，摆满了几台滴滴作响的机器，顾家的子女们乌泱泱站了一圈，看起来正在挨个对顾老爷子进行临终告别。

书意此时突然出现，霎时被屋内众人的目光洗礼，她连忙关上门，不敢惊扰这肃穆的气氛，蹑手蹑脚地往里走。

幸好顾廷霄自带坐骑，无论如何在人群中都很显眼，不用人招呼书意就乖乖溜到顾廷霄身边，顾廷霄抬头看她，轻轻扬扬眉毛，没有说话。

难怪顾廷霄不回她微信呢，书意在这氛围里，连呼吸都有点害怕，笑更是不敢笑，只好冲顾廷霄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屋里安静极了，除了机器的声音，只有顾老爷子的一个孙女在说话，声音轻轻柔柔的，提前背过稿似的说了一大段动人心弦的词儿。

而躺在床上插满管子的顾老爷子除了“嗬嗬”的喘气声儿，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等这个孙女说完，又一个孙子上去说，孙子说完，又一个孙子上去……简直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身边一直沉默的顾廷霄突然扯了扯书意的袖口，轻声说：“到我们了。”

还真逃不过啊！书意小小的无语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多想什么，就被几道扫视过来的目光震慑，赶紧跟上顾廷霄，并且努力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孝子表情。

走到病床前，书意这才第二次看清这位顾家几十年来的实际掌权人，但由于仅有的两次见面，顾老爷子的样子都着实不够体面，书意很难对他有什么敬畏之心，白发稀疏面容枯槁，不过是一个即将离开人世的普通老头。

顾廷霄在床边喊了几声“爷爷”，顾老爷子此前一直混沌的眼睛奇迹般地动了动，他努力地想要把脸转到顾廷霄那边，一双老眼犹如死灰复燃般重新有了一线光芒。

周围的人全都精神一振，顾廷霄连忙说：“爷爷，我是廷霄，这是我妻子洛书意，您还记得吗？两个月前您刚参加了我们的婚礼。”

顾廷霄说着，牵起了书意的手，很不巧书意坐在他的左边，那只不太健康的、指节微微蜷缩的手覆在了书意的手上，让她猝不及防。

“我和她现在过得很好，她很照顾我，我们很幸福，您担心了这么多年，这下可以放心啦。”顾廷霄偏过头，对书意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也不知道顾老爷子听懂没有，反正没等顾廷霄说完，他的眼神又黯淡下去，呼吸声支离破碎。

顾廷霄又轻轻絮叨了一些话才离开，他抽开手的时候书意又愣了愣，细想起来这还是两人自交换戒指之后第一次肢体接触呢。

虽然他们两人的环节结束了，但顾家子孙众多，顾廷霄是孙辈里最小的一个，他之后还有更庞大的重孙们，此时已经挨个过去“诉衷情”了。

要是这么多人挨个讲完，老爷子没死成咋办？

书意脑补了一下那个场面，连忙控制住即将上扬的唇角。

顾廷霄带着她到套间的角落，又扯了扯她的袖口，抬起右手五指并拢，掌心向下，贴于前额一侧，然后伸小指，向胸部点了两下。

书意做了个惊讶的表情，这是“抱歉”的手语，顾廷霄什么时候偷偷学了手语。

这角落没什么人，顾廷霄对她露出了一个弧度明显些的笑，又接着比了一段手语，虽然动作幅度相当收敛，还有些磕绊，但书意还是看懂了，这段话连起来是：

「对不起，未经允许牵了你的手。」

顾廷霄的手那个样子，怎么也算不上“牵”了，书意确实被吓了一跳但还不至于感到被冒犯，比起这短暂的肢体接触，她有别的更感兴趣的。

「你学手语啦！」难怪昨天他猜到自己的手语，还以为是他聪明呢，原来偷偷学过。

「就几句，别的看不懂。」

那也很厉害了，书意不吝赞美，给顾廷霄夸了一通。

顾廷霄还是那句：「看不懂。」

套间里静悄悄的，他们俩人猫在角落里跟小孩儿玩“1+1”似的比着手语，偶尔有人看过来，书意咬紧牙关保持严肃，顾廷霄也一脸庄重，但书意看得出来他也在努力的表情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