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
“聊完了吗?”他声音轻柔,带着些安抚的力度。 不等姜乐回答,林秀芬连忙转过身来,带着歉意地低了低头,解释道,“小周先生,真是不好意思,饭菜我都准备好了,不会误了饭点的。” 然而周泽并没有理会她,他始终看着姜乐,耐心地等待她的回答。 姜乐冲他点了点头。 他轻轻勾起唇角,说:“聊完就过来吧,你身上的伤要处理一下。” 这话一出,屋里的两个人都有些意外。 因为周泽的语气把控得很微妙,温和却不疏远,带着一种反客为主的熟稔。 明明屋里就站着姜乐的母亲,他却是那个关心她身上伤的人,有些越界,却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仿佛......他是在借这一句理所当然的关心,对姜乐施加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 保护的不仅仅是她身上的伤,还有她被亲缘家人摔打过千万次的尊严。 林秀芬看着姜乐的背影,眼睛落在她手肘和小腿上的擦伤,又看向周泽虚护在她身后的手,沉默良久。 姜乐少有的安静,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乖顺地由着周泽带她在偌大的房子里穿梭。 左弯右绕地上了楼梯,推门进了一间卧室。她闻到清新的薄荷皂香,入眼是灰色简约的装潢,临窗的书桌上摆了几本书,姜乐这才发现她跟着周泽到了他的卧室。 他指了指一旁铺着棉垫的条凳,示意她去坐下,人便推门走了出去,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白色的药箱。 条凳并不长,并不是为两个人设计的。周泽在她身边坐下,距离难免有些近。 姜乐闻着身边人身上冷冽的香,并没有躲开,任由他轻轻托起自己受伤的胳膊,用沾了药的棉球在肘间点涂。 轻微地刺痛感从伤处传来,而姜乐却只是虚空地盯着一处,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周泽看着她的侧脸,说来,他好像是第一次见到姜乐这样发呆失神的模样,这种样子让他很不习惯。 纵然教养使他克制自己的好奇,周泽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她:“在想什么?” 姜乐眨了眨眼,回过神来,转头望向周泽捏着镊子的手,“哦...在想我是不是有点蠢。” 周泽垂着眼,手上的动作愈发轻柔,“嗯,那你的结论是什么?” 姜乐看着他放下了镊子,转而拿起了一张四四方方的创可贴。突然意识到,周泽并不是想要窥探她的想法,只是想让她开口说说话而已。 她勾了勾唇角,“结论是...她毕竟是我妈。” 这个回答简短模糊,却称得上自我剖白,露出她不轻易示人的那点脆弱。 周泽手上的动作轻微凝滞,接着又似毫不在意地撕开创可贴上的纸,在她的创处贴上。 他轻笑一声回道:“答非所问。” 他在创可贴的四周轻轻按压,隔着薄薄的一层纸,指尖微凉的温度传至对方的皮肤。 姜乐看见周泽起了身,接着,又在她面前蹲下。她本能地想要收回腿,拉开两个人当下有些不合适的距离,但见周泽又拿了另一个棉球,知道他是要处理她腿上的伤,因此,姜乐后退的姿势又生生地止住了。 有些不自在,但尚且可以忍受。 她看着周泽的头顶,柔软浓黑的发丝下,他的眉目瞧不清楚,姜乐却莫名能感受到他此刻的专注。那双冷白修长的手守礼地避开了她腿上的皮肤,所有的接触隔着药物、镊子、棉球。 姜乐心里的郁闷稍稍散了些,转而生出了一丝酸而回甘的滋味。 她低着头问他:“今天,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学校门口?” 周泽几乎没有停顿便回:“找你。” 他答得坦荡利落,语气清白无绮思,干干巴巴的一句话,反倒让姜乐刚生出的那点暧昧情绪都憋了回去。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要找她,反而咬着腮帮子的软肉,有些赌气地答:“你不来,我也能应付。以防你不知道,我打架还挺厉害的。” 周泽被她的语气逗笑,顺着答道:“我知道,你棒球棍使得顺手,不需要人保护。” 他猛地提起什么棒球棍,姜乐反应了片刻,才想起她第一次来周家时,为了壮胆,拎了一根棒球棍。非但没有震慑到周泽,反而还收了他的衣服和药。 此时再提起,配上他有些揶揄的语气,怎么听都有种挑衅的味道在其中。 姜乐翘起二郎腿,让受伤的那条腿远离他的手。 周泽正在给她上药,伤者的腿却自己跑了。他有些无奈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