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
夜色如墨,迅疾的黑色身影穿行于寺中,惊起林中一群飞鸟。 松林中。 一道白色的清隽俊朗身影站在无边夜色下,落落穆穆,高而徐引。 侍卫娄安在陆怿身后作揖。 “公子吩咐的事,已经查清楚了,那一家人原是北方士族,受国史狱牵连才逃去了南方。” “国史狱?”陆怿眼神一动,“清河崔氏?” 三十年前,国史狱案,清河崔司徒被夷灭五族,唯有一孙崔延逃至南朝避祸。 可二十多年前,献明帝登基,大赦天下时,崔延就已经返回魏国了,这又是哪儿来的清河崔氏人? “他们是博陵崔氏。”娄安解释道:“那老者的父亲,当年在崔司徒手下担任秘书郎,因参与了国史编纂,被牵连处死。两个儿子就逃去了南朝避祸,可惜在南朝几十年也没混出头,听说本朝厚待南来士子,就又北归谋出路了。” 陆怿若有所思。 “河阴县令刘肃是那老者的大女婿,刘肃原不知岳父一家在此借住,惶恐打扰了公子清修,说会亲自过来向公子赔礼。” 陆怿淡漠拒绝,“既知会扰人清修,便不必过来了。” 娄安颔首应是,又试探道:“还有一事,太后思念公子,来信探问公子何时归京?” 陆怿神色一滞,抬眸看着苍茫夜色,几只飞鸟从林中低地掠过,扑棱声后,松林逾静。 “刺史遇刺,洛州无主,我暂时脱不了身。” 娄安欲言又止,建议道:“公子既不愿回京,何不上书太后,自领洛州?若是新任洛州刺史……” 陆怿打断他的话,“洛州一事,朝廷自有安排。” 娄安只好作罢。 陆怿又将一个匣子递给他道:“把这个交给陛下。” 娄安将要接过时,陆怿又将匣子往回收了几分,特意提醒了一句—— “勿令太后得知。” 娄安眼神一动,“是。” *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寺中响起了晨钟之声,唤醒了沉睡的寺院,僧人陆续来到大殿做早课。 崔之锦起了个大早,端起泡好的豆子,准备去磨豆花。 崔月境带着小妹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做绒花。 南方多花木,百姓女子流行簪花,她们姐妹自小就要学习养蚕缫丝,然后将丝线染成五彩之色,做成绒花,一年四季都能有花戴。 崔之锦端着豆子走出来,看着妹妹们做的绒花,由衷赞叹了一句,“好漂亮的花啊!” 小妹把一朵嫣粉的芙蓉花戴到她的发髻上,甜甜道:“阿姐,这一朵做好的花先给你戴。” 崔之锦讶异一笑,摸了摸头上的芙蓉花,嘱咐道:“你们先做着,等我磨完豆子,就跟你们一起做。” “好!” 姐妹二人齐声应道。 崔之锦来到磨房,清洗了磨子后,一手持勺将水和豆子灌入磨孔,一手推动着磨盘研磨,白色的豆浆缓缓从两片圆磨石中溢出,沿着漏斗流入地上的桶中。 崔协是避难去的南朝,他们一家在南朝时的生活并不富足,虽是士族小姐,可自幼还是要跟丫鬟婆子们一起做活儿,帮家里分担各种家务。 如今父兄终日奔波于祖宅修缮之事,大嫂要照顾侄儿,家务也就都落在了崔之锦姐妹身上。 这磨豆腐的活儿看着简单,却极是费力,磨一会儿,那肩膀胳膊就全都累的难受。 片刻后,崔之锦抹了抹头上的汗,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胳膊。 前世,父兄送她入宫时,只哄她说是去做宫女,到了年纪就能出宫回家。 她天真的以为做宫女,跟她在家里做家务孝敬父母是一样的,就那样傻傻的入了宫。 可入宫后,才知道做宫女比做家务难多了,她不懂规矩,笨手笨脚,陆太后又喜怒无常,对她动辄打骂责罚。 那时候,她全身都没一处好皮,整个人瘦瘦小小的好似被折断的柳条。 她被打怕了,每天都在恐惧中度日,曾经天真活泼的小女郎,也开始变得不爱说话,不会笑了。 唯唯诺诺,逆来顺受。 许是觉得她被打的足够温顺听话了,陆太后又开始吩咐人好吃好喝的养着她。 把她精养了一段时间,养的细皮嫩肉的,才为她换上锦衣华服,当作礼物送到了天子跟前。 她不知道服侍天子的下场,只庆幸于自己终于不用挨打了,所以使尽浑身解数讨好元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