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引
护国寺建在上京郊外的凤栖原上,不同上京地皮寸土寸金,护国寺依山傍水,四面敞亮,较于闹市之中的大慈恩寺,倒是更为轩亮开阔。 长乐到时,宇文汲已经到了。随行的,是两位皇子,还有那位,被废掉的皇长子,庶人宇文晖。 宇文汲皱着眉道:“你怎么来了?” “晖,近日在护国寺后的听松书斋,潜心苦读,专心治学,才堪堪明白了些‘陋室不陋’之理,‘一箪食一瓢饮’是读书人应有之风骨,更是咱们宇文氏应有的格调。是自多了一重反省:晖这些年来,身处优渥之地,却浪费光阴,胡作非为,实在有负父亲抚养之恩,深悔之时,又惦念父亲母亲身体,偶闻父亲大人来此礼佛,实在难抑人子之情,故来拜见,打扰之处,还望父亲责罚。” 长乐挑眉,在无人处轻问殷恪“是谁说要往护国寺来的,偏生这般巧。” “太后娘娘说护国寺西临明渠,东临黄渠,活水潺潺,又与龙首原宇文氏诸帝陵一南一北遥遥相望,好山好水之地,祈福最诚心,特荐了皇帝来此处。” 这就难怪了,祖母疼长孙,递个消息给长孙前来卖乖,以望起复,再顺理成章了。 宇文晖清瘦了不少,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从容不迫,少了做皇子时的不可一世,多了读书之人的书卷文气。 护国寺并不是皇家的御用寺庙,未曾禁止普通之人涉足,更何况他不是一般的庶人,他的身上流着宇文氏的血。 茹素斋戒祈福的日子,宇文汲不想多生事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你既来了寺院,就要守寺院的规矩,不能乱闯乱逛,惊扰了神灵。” “是。”宇文晖抱手称诺。尔后,抬首环顾了一圈,略有些不安道:“母亲大人休憩在何处?晖想去请个安。” “你祖母风湿复发,行动不便,你母亲留在宫中侍疾,未曾出来。” 长乐轻问殷恪,“所以,这是喊我来的原因?” “恩,妾室无权参与祭祀祈福,陛下的意思是,皇后需行的祈福典仪,就劳烦长公主代劳了。” 宇文汲预备在护国寺待上两天一夜,今日不过是些祈福式前的准备工作,预备用过斋饭后,众人便各回客斋歇息。 黄杨木圆桌之上,青花瓷盘中乘着寺中僧人细心备下的斋饭,长乐和宇文汲是平辈,坐在最上首的两个位置,跟来的二皇子、三皇子,恭恭敬敬坐在下首。宇文晖呢,已然是庶人,没有上桌的资格。他吃什么,喝什么,不在皇家操心的范畴。 宫中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因是在宫外,宇文汲松泛了不少,他夹着银筷,主动给二皇子,三皇子搛了素鸡,道:“咱们一家人难得聚在一处吃饭,又是在宫外,不必拘束了自个儿。”两位皇子受宠若惊,连连谢恩。 尔后,他侧首看了一眼默默吃饭的长乐,心觉面上厚此薄彼,亲疏有别终归难看,装腔作势地也给长乐搛了一块素鸡,作慈爱兄长模样,“妹妹也尝尝,这些日子,尽替为兄奔波了,兄长在这儿谢过了。明日祈福,亦还要劳烦妹妹多费些神啊。” 长乐起身谢恩,淡淡道:“哪里的话,皇兄客气了。” 一位瘦削的中年僧人,躬身垂首捧上碗菘菜羹,一旁侍膳的明益谄媚道:“陛下,此乃护国寺最有名的斋食,名唤青玉宴,绵香清淡,稠而不腻,您尝尝。” 长乐和两位皇子面前也各由宫人奉上了一碗,长乐捏着银质汤匙,缓缓搅动菜羹,细细嗅之,青色植蔬的清香迎面扑来,促人味蕾动。 食物一扫赶路带来的疲乏,她轻尝了一口,很香甜。 她忽然开口道:“皇兄,我这次来,新昌托我和您说一件事情,不知现在可方便?” 新昌?宇文汲略有些惊讶地看着长乐,要知道,长乐和新昌是有“夺夫之恨”的,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料想新昌不会托长乐转答。 他望了望下首精心扒饭的两位皇子,淡声道:“你们下去吃罢,朕同你们长乐姑姑有话要说。”他指了指一干随侍的宫人,一并道:“还有你们。” 二皇子、三皇子哪里敢说半个“不”字,恭恭敬敬起身告辞,离开的时候,甚至贴心地把门掩上。 一盏茶后,饭后踱步消食的宇文晖,在后院的转角处偶遇了督送餐具清洗的太监总管明益。 “哟,是大殿下啊,您晚膳食了吗?”明益是人精,并不改口,一甩拂尘,趋步上前,依旧亲亲热热地称宇文晖一句“大殿下”。 宇文晖微微笑,没有纠正明益的“口误”,垂眸扫了一眼一旁搬运残羹剩菜的宫人,关切道:“这等小活,怎能劳烦明总管亲自督送。” 明益笑呵呵地摆摆手,“大殿下说笑了,咱家是宇文氏的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