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
咱们殷帅得胜还朝。” 徐庆业并不领情,只见他面色凝重,退却一步,接下来却是双袖一扬,端端正正跪地行了一个稽首大礼,掷地有声道:“槐阳县来报,县令归云扶已于今日子时,不治而亡。债有主,法有度,臣恳请,立即请刑部联宗正寺缉拿元凶归案,以告天下公义。” 归云扶死了?! 麟德殿瞬时一片哗然。 要知道,归云扶二十四岁登科中举,二十五岁赴槐阳县为令,至今不过三年,堪堪二十八岁。正是大好年华。 要知道,归云扶寒门出身,苦读二十载,还未中举之时,才子之名就响彻宇内,二十三岁一篇《水经赋》震惊朝野,洛阳纸贵,世人皆称白衣卿。 要知道,归云扶为官清廉,乡野间夙有民望,在今年吏部三年一考校时,刚刚摘得了总列第三的佳绩。这样将来可堪宰执的人才,就这么,因为得罪了新昌公主,极有可能因为公主一顿捶打,死了? “咣当——”,是酒盏坠地的粉碎之声。 冯皇后扑通跪在了宇文汲面前,死死抱住宇文汲的大腿,失声痛哭,“陛下,裹儿同归云扶没什么关系,绝没有派人殴打他,不能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猜测,就连累到咱们女儿头上阿!” 宇文汲怒其不争地看着冯氏,深悔怎么不预先遣走她。冯氏是急失魂了,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全然不顾身份和场合,不顾堂下言官那出了名的嘴皮子和刚正不阿、穷追猛打的秉性。 “皇后娘娘说出了全京城的怀疑,新昌公主涉伺机报复之嫌,如今归云扶暴亡,不提审公主,不足以平物议。”徐庆业果然穷追不舍。 摆在明面上,想徇私也不成啊。 宇文汲面露惜才之色,背手拧眉,沉郁道:“归云扶是朝廷命官,无故亡于任上,是当严查。朕竟不知,这小小的一个槐阳县,竟如此藏龙卧虎,这看似升平的天下,竟有人窥视至此,连天子门生都敢戕害!殷恪,朕命缇营卫全权立案调查此事,十日之内,务必给朕一个回复,给天下一个交代!至于新昌公主,她到底牵涉其中,着由缇营卫羁押看管,直待案情水落石出、” 一番犀利言辞,陡然将战局捅大,轻松摘出了新昌公主,避开了刑部和宗正寺,置于缇营卫,这个皇家心腹缉查之所的保护之下。 宇文汲甚至意有所指地敲打诸臣。“阿殷,你给朕好好查,万事有朕给你撑腰,若有人敢浑水摸鱼,搅乱朝纲,朕定严惩不贷。” “臣遵旨。”殷恪侧身接旨,起身之时,状似无意地瞥了冯皇后一眼。 这一眼看得冯皇后一激灵,自己的宝贝儿子,可就是被殷恪带走废为庶人的。今天之后,他又要带走自己的女儿吗? 不行,不行,她不能让悲剧重演。 她重重叩首,“陛下,臣妾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新昌是女儿家,缇营卫讯官皆是男子,如何能接触之,臣妾请求允臣妾带宫婢去陪伴看管新昌,直至洗脱冤情,万望陛下恩准。” 堂下徐庆业凉凉道:“皇后娘娘,目前新昌公主有重大嫌疑,是要去诏狱待审,不是曲江春日游,您这边亲自带宫婢去,怕是大为不妥吧。” 宇文汲已然极为不耐,蹙眉道:“皇后,你要谨记中宫之德,不要再平添清议。” 冯氏心知不妙,可实在放心不下即将身陷囹圄的女儿,颓然四下环视,看见了亭亭玉立站在下首的长乐长公主。 思及长乐方才对她的关怀,她眼前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退而求其次,再次向宇文汲恳求道:“那不若请长乐长公主过去一同协审吧,镇国公主,本就有协理朝政之权,何况殿下甫还朝,与此案最是无尤,又牵扯到宇文女儿,由长公主同去协管此事,再合适不过。” 宇文汲耐心耗尽,不耐烦去盘算皇后在打什么主意,反正案子由殷恪审,就翻不出天去,再加一个长乐也无所谓,也省得世人说他慢待镇国公主,一甩衣袖,留下一句“这样也罢。”便悻悻然回宫了。 冯皇后尚不放心,推开宫人的搀扶,跌跌撞撞来到长乐身边,目光哀切,言语恳恳道:“妹妹,之前嫂嫂有做的不当之处,还请多担待,或者,妹妹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提,我一定竭尽全力来实现。只求多照顾照顾我那不懂事的孩儿,我知道,裹儿之前得罪了你,你有什么火,都冲我发,我愿意替她受过,到底看在她是你亲侄女儿,你长辈不要同小辈计较,她年纪小,尚且不懂事啊。” “本公主已出降建府,独当一面,有什么私仇旧账,直接冲我来!”话到了新昌嘴边,全然是另一说辞。她怒视着呼啸而入的绯红缇骑,高昂头颅,端足公主的威仪。 这种愤怒,到看到随殷恪一同入内的长乐之时,到达了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