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
殷恪瞥了眼尴尬的长乐,转头“好心”提醒裴时南。“迎回公主后,裴将军预备怎么和朝廷上报?” “丹厥惹了这么大的祸事,难道还替他们兜着不成?自然如实上报。” “失踪两日,这于公主的闺名有妨碍。” “这——”裴时南迟疑。 和亲的主意是长乐提出的,她不欲让他犯难。“那个,裴将军,我是……”自报名姓的话,呼之欲出。 但是,下一瞬,堪堪止在齿间。 因为,裴时南在思索片刻后,猛灌一盅酒,掷地有声道:“裴某可以恳请陛下将公主下嫁于我,这样,就没有人敢说三道四。” 裴时南说得没错。门阀制兴盛三百年,百年世家大族势力盘根错节,威望极重,王谢裴崔卢五姓女,皇族争相求娶联姻。这其中,河东裴氏,因出身清贵,家风极严而最有盛誉。裴时南是裴中书令的嫡次孙,从小宠到大,现在征战沙场,手握锐甲,他主动请婚,皇帝都不能不给面子。长乐嫁给他作裴氏妇,冲着少年将军的军威,世人惟有艳羡的份,何人敢私下置喙半句? 裴时南是好意,但长乐不愿做男人施舍好意的礼物。 让裴时南这句话堵的,她咽下了自揭身份的勇气。 偏偏“体贴人意”的裴时南这时注意到长乐话说至半截,他善解人意地主动相询:“嫂夫人方才要说什么?” “没有,没有,”长乐讪讪地,连忙摆手。求婚对象就在眼前,口口声声说要娶她,着实让她这个正主太尴尬了,她下意识想躲远点,把关系撇清些。 手足无措的长乐,烧红了脸,胡乱瞅了眼屋外的纷扬扬的雪花,随口寻了话茬,“我是说雪下得真大。” “哦,嫂夫人不是北地人吧,北地气候严寒,自然比不得中原温润。”裴时南笑眯眯看着她,顺口解释了两句,突然,他顿住了,觑着长乐,眉头皱起,面有惑色晃过。 “嫂夫人是哪里人氏?是不是在京畿一带?裴某觉得好生眼熟,不知先前是否见过。” 不是吧,难道裴时南现在认出她了? 早没发现,晚不认出,在她听完他要救她、要娶她的当口认出她? 长乐尴尬至极,她平生并未做什么恶事,眼下怎会跌到如此难堪的境地。 她下意识向殷恪投来求助的眼光,“救我!”长乐在心中呼救。 殷恪伸臂拦住裴时南,“裴将军,是想抢我缇营卫盘根问底之务?” “不是,殷将军你误会了,我这人记性儿差,怕怠慢……” “我家在江南,从没去过上京,是吧,夫君。”生怕裴时南再有更深的怀疑,长乐忙忙抢白,截断他的话。 怠慢“嫂夫人”。裴时南咽下了还没说出口的“嫂夫人”三字,错愕地看着长乐和殷恪。他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急中生乱的长乐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什么惊天之语后,肠子都要悔青了。 夫君?!她这个未出阁的姑娘真是既羞且愧,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孟夫子诚不欺她。被殷恪照顾惯了,她居然胆子越来越肥,眼下,甚至占起了殷恪的便宜。 好在殷恪一贯迁就她,堂堂缇帅,竟耐下了性子,救她于水火。 “是啊,娘子说得对。” 她不敢抬头看殷恪的脸色,亦不想瞧裴时南究竟相信了没有。 她左手撑着桌沿,支起右手遮脸,声音嗡嗡道:“我有些头晕。” 裴时南以为她在暗示晚上的处所,忙不迭拍着胸脯道:“嫂夫人放心,进府之时,我已吩咐人收拾好了厢房,嫂夫人和将军立时即可入住,省得雪天路滑,还要来回奔波于府衙和客栈。明日正好启程,一同去接公主回来。” 没有任何人能成功拒绝盛情难却的裴时南。 这是长乐今晚第二次推辞失败。 百合香寂寂燃着,袅袅升起,钻过喜鹊鸣枝铜熏炉炉孔,散溢而释。裴时南不愧是世家公子出身,厢房安排得亦雅致。 过于雅致了。 长乐望着榻上鸳鸯戏水的大红锦被,四处垂悬的红绡软帐,想挖个地洞钻下去。 她怕裴时南尴尬,闭嘴不提那些会让他打脸的事。 他倒好,投桃报李,给她和殷恪布置个堪比婚房的卧间。 她并不是担心殷恪会把她怎么样。虽然和殷恪相识不到一年,她就是这般了解和信任他。他是她的屏障和堡垒,遮去八方罡风,让她存活。 她纯粹是在担忧,殷恪不能好好休息。虽然殷恪并未多言,但她知道,他连夜赶来救她,又殚精竭虑筹谋击杀丹厥计划,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