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声
月华如水,秋风微凉,淑景殿的望月阁上,殷恪枕在长乐膝头,乌发倾泻于肩,比最华美的锦缎都要顺滑上三分。 长乐也不知道事情为何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方才说得好好的,殷恪正在“训”她责己甚过,下一瞬,却见他软软栽了下去。 “如晦哥哥,你怎么了”长乐忙去扶他,他却赖在地上,不肯起身。 “臣累了,坐下歇歇。” “有竹席的,我去挪来。”长乐小声道。 “不用,”下一瞬,他长臂一伸拉住长乐,把她也拽到了地上。 “这样坐下来,是不是舒服多了。” 好像是的,不似跪坐的板正,如此松垮垮地坐在地上,筋骨似乎都轻了不少。 殷恪从怀里掏出一个平安符,递给长乐。 “从何处来?”长乐诧异,她知殷恪从来不信这些。 “广阳郡夫人为您求的,她一时不得进宫,托臣先带进来。广阳郡夫人还说,大礼随后备上。他们夫妇,日后全凭长公主差遣。” 长乐知道,徐娘子案真相大白,皇长子宇文晖被贬为了庶人,广阳郡夫人由衷地感谢她和殷恪。 也算是近日愁云惨雾下的一丝宽慰了。 “你近日不是在查都护府贪污案吗,加上二哥的案子,还绕道去了徐府?” “所以,臣累啊。”殷恪扑闪着漂亮眼睛,扮起无辜,“广阳郡夫人还知道送公主一个平安符,臣为公主拉来这么强的靠山助力,没有一点奖励吗?” “好啊,如晦哥哥要什么,先说好,我近来手头紧,金叶子可没多少。” “臣近来昼夜颠置,睡得不甚安稳,昭昭,可有良方。” “我从前跟着宫中的女使学过一些推拿之术,不若给如晦哥哥揉揉太阳穴。” 他侧首狐疑地看着长乐,“你可同他人试过,臣这脸,捏坏了找谁去。” 长乐胜负欲上来了“怎的没有,我为阿耶都按过,你莫瞧不起人。” 说干就干,周围没有供休息的席榻,殷恪又生得高,她嫌跪着难受,手高举酸,扯了扯殷恪的袖子,让他伏在自己膝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殷恪也就略挣了挣,便随她去了。 他伏在长乐膝头,声音瓮瓮的,有一搭没有一搭地同她说着话。 “昨日抄了李家,哭声震天,只有一人,从头到尾,没有半点反应。昭昭可知是谁?” “李绪?” 殷恪勾唇,“昭昭是越来越聪明了。” “我是胡乱猜测的,阿霜说他薄情寡恩,可若他真绝情,她都没有命逃出来,撵徐娘子的侍女走,是一种保护。” “你猜得没有错,没有当初那封密信,横江也就没有那份闲心去京郊避雨。” “密信?” “嗯。李绪亲笔写的,详细写明了本案的诸多疑点,按他的话说,他的妻子,绝不会自杀。” “他知道这封信交给缇营卫意味着什么吗?” “自然是知道的。” 昭昭的心里生出些慰藉,查徐娘子案至今,她一路行来,看到都是算计和自保。每个人都在为心中的一点私利不择手段地伤害着他人,他们都是戕害徐娘子的凶手,可是没有人在悔恨伤心此事,越查下去,长乐的心越冰凉,一个女子,合该命如蝼蚁吗? 好在李绪的存在,让她看到一些希冀,她不了解他们夫妻的过往,是相敬如宾,还是琴瑟和鸣?他呈递密信的动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心中有良知,他作为夫君,势单力薄,人微言轻,但赔上了自己的前程甚至整个李府,也要还妻子一个清白。或许李绪深知,这是李德豫,作为家主,欠徐娘子的。 “他应是后悔,那晚没有护好徐姐姐吧。”长乐记得梦中,自己也曾这般痛彻心扉,悔之晚矣,对李绪的心境,心有戚戚。 “后悔没有意义。”一句话,说得长乐心肝一颤。 “臣倒是觉得,”殷恪忽然认真起来,抬起头,直视着长乐言道:“与其后悔,不如让需要保护的人,多一重自保之力。” “怎么自保?” “男子学什么,女子便学什么。势单便聚势,力薄则添力,当软肋不再是软肋,才是将软肋公之于众之时。” 殷恪越说,长乐心就激荡得更厉害。所以,前世,他历练自己,一步步把自己捧上女皇之位,是因为,自己是他的软肋? 自己于他究竟有何大恩,值得他奉献至此? “如晦哥哥,我怎么有些听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