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
“阿殷说,郑氏二娘既然和一人说,便有同第二人说的打算,不过囿于是闺中女儿,尚不及言说,雍吴王之事已败。” 看来,长乐和殷恪皆默契隐去了湘华后悔不迭的怨迁之语。 见有希望,长乐趁热打铁,“怎么样,阿耶会放过郑氏一族吗?” 长历帝喟然叹息:“改为流刑,留下性命罢。毕竟也是朕的亲外甥、外甥女。想来唏嘘,衡川只念着雍吴王是兄长,何时重惜过同朕的兄妹之情呢?反过来,朕还要保全她儿女的性命。太宗皇帝常言,为帝者,孤家寡人。朕近几年感触是愈发深。” 长乐默然,只能轻轻牵住父亲日渐苍老的手。 “昭昭,别让自己成为孤家寡人,朕知很难,你需要辨识虚情假意,你交付真心,会被欺骗、被利用,甚至被辜负,被践踏,但你依旧要勇敢,勇敢去闯,勇敢去寻,寻找那个,于千万人中,于万万重考验下,永远坚定择你的人;世代富贵,他/她说选长乐公主;千军之权,他/她说选长乐公主;青史留名,他/她说选长乐公主,在这个人心里,我的宝贝公主,要永永远远是最优选呐。” 长乐点头,她明白,阿耶想娘亲了。 出来时,遇见殷恪来回事,霞光满天,他的脸,一半在霞光里,一半在阴影中。 阿耶唤赵德安进去嘱咐事儿,殷恪在殿外侯着,执戟卫士成队列站得远远,四下无人,长乐上前关切问:“听闻将军病了?可大好了?” 殷恪浅浅一笑,“谢殿下关怀,好多了,冉娘已经送至目的地,母子皆安。” 长乐颔首,冉娘顺利出宫,交给缇营卫,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她想说的另有其事。 她掂量着措辞,端方道:“孙常遇,我知道将军是有意将他放在东门,‘助’冉娘出宫的。一报还一报,他亏欠冉娘,于他渎职办了此事,是他该担的果。只是,此人心性不善,贪心不足,牵扯缇营卫入了赵王遇袭案,坏了缇营卫中立的规矩,阿耶最忌讳这个,将军一来劳心劳累,二来也是因为此事,不得不称病暂避锋芒的,是不是?” 殷恪无谓负手,抬首凝望天际,自顾感慨:“落霞,油云,长天,应去登楼怀古,欣赏长天一色,而不是困在四方城里,汲汲营营途剩忙碌,殿下下回建议陛下出城赏玩赏玩罢,也带着臣等松快一下。” 急得长乐跺脚,“将军,我同你说正事呢。” 他扭头,眸中有黠色:“臣也同殿下说的是正事呢。陛下近日沉郁,出宫散散心,于圣躬有益。” “至于孙常遇,跳梁之丑,不值操心。福兮祸兮,哪里说得清呢。” 殷恪又说对了。 一个月后,孙常遇无声无息死在了自家的后塘,官方呈报是酒醉后路滑摔入塘中溺毙。但坊间传言,这是卢氏对于他出卖妻兄的报复。 同时,长历帝亦被拨动了改革恩荫勋卫的念头,孙常遇有首告之功,不是因为他缉查入微,不是他捕讯有道,而是因为他同卢潮生的姻亲关系。世家关系网太密,成了双刃剑,今日可以检举告密,明日便可能是联合密谋。缇营卫,何等重要之卫所,由不得半点宵小之徒作祟。金吾卫冗员的烂摊子,还是丢回去自己解决罢。是以,特下御旨,将三百名勋卫,全数剥离出缇营卫,回遣给金吾卫。 长乐方后知后觉,殷恪不声不响,成了最大的赢家,不费一兵一卒,轻轻巧巧,解决了勋卫,这个世家的眼睛,缇营卫的掣肘之患。 派遣孙常遇至东门,一则是为了疏通冉娘出宫之途,但更重要地,是让以他为代表的勋卫野心膨胀,做他殷恪铲除勋卫的刀。 一石二鸟,他玩得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太子安葬之事,最后还是没有逾越祖制,规规矩矩地在成陵择了块万年福地。礼部拟了几个谥号,皇帝亲选了明怀二字,镌刻在神牌之上。东宫中余下的宫眷,迁居北宫,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日子就这么如水般淌过,太子终究不是天子,没有天下缟素的道理,丧期一过,一日日的周而复始,宫中众人很快适应了新来的东宫太子,总是温文尔雅地笑着,一如他在曾经贫瘠的封地时一样。 长乐也在努力唱好兄友妹恭的这场戏,亡兄之痛固然在心底溃烂结疤,面上却要格外的顺服,反正公主例来是绣屏上的凰鸟,繁锦织就,供人欣羡,内心作何想,不重要。 这一日,长乐刚从两仪殿出来,就遇见了来回事的殷恪,一身玄色官袍,精气神佳,在一众老气横秋的官吏中显得尤为玉树临风。他伸手遮了遮烈烈阳光,牵起唇角,朝长乐淡淡一笑,算是致意。 殷恪是为避暑一事而来,暑热渐盛,去九成宫消暑提上了议程。今年是东宫第一次伴驾而行,尚有些细梢之处需请示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