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br> “什么破烂玩意,也往御前送。”总管太监斥责下人鲁莽。 珠帘响动,帘后的女皇忽然掀开帘幕,将木盒中的物什紧紧攥在手中。 是一个保存完好的珠花。 多么眼熟! 与此同时,长乐不禁也惊呼出声,这是她的珠花!名唤“骨中香”! 再抬头望向来人,赫然震惊,面前的女皇,竟然是她自己。面容沧桑些,是三十年后的她。 递送的缇营卫旧臣还在喋喋不休,“京城地动,震塌房屋数万间,殷宅亦在其内,得此盒,似是殷犯旧物。” 眼角冰凉,是女皇在哭,亦是入梦的长乐在哭。 有一些记忆,山呼海啸般涌来,非她回忆,而是入梦前的长乐尚未经历的将来。 长乐女皇自登基来,吏治清明,国泰平安。治水患,平边乱,养民生,纂书典。 鬓发斑白而精神矍铄的太史令拍着胸脯和她保证,史书工笔,会如数记录下名臣辈出,将星如云的女帝时代。 “那么,殷恪呢,他会写在哪一页?”长乐听见自己问。 太史令沉默了,半晌方道:“如此奸佞之臣,只配录于佞幸列传。” 但事实并非如此。 三十年的历练,让长乐看清了迷雾后的真相。 名臣辈出?名臣是殷恪挖掘的。 将星如云?将星是殷恪培养。 他才是盛世的先声序曲,却回报于身后骂名滔天? 耳边,又响起了殷恪状似不经意的旧语。 “他妄图伤害殿下,他就应死。” “臣从来就没什么好名声,债多不愁。” “别掉眼泪,特别是,别为我哭。” 至此方知,他从来,不想以一个名臣,收梢自己的人生。 身负佞臣之名而死,从他抄家长公主府,接近自己的第一天起,就打定了主意。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她自毁牺牲至此?她何德何能。 长乐是哭泣着从梦中醒来,冷汗涔涔,心中绝望。 她心中明白,此非幻梦,而是预见。 她从不做梦,偶然梦之,即是预言。此秘密,惟有生母孝温皇后知。 所以,那个看似为祸朝野的佞臣殷恪,真的将为自己而死。 骨中香,骨中香,开时似雪,谢时似雪,花中奇绝。香非在蕊,香非在萼,骨中香彻。① 是梅花珠钗,更是殷恪的孤臣风骨! 不,不,世道不该如此!惊才绝艳如他,不该裹挟骂名陨落。 她宇文苑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她不能坐享其成,接受殷恪的性命之恩。她更不能容忍,一个茕茕孑立,与命运相抗衡的忠心孤臣的冤屈。 她要改变,她要为殷恪伸冤,她更要救下殷恪。 可命运又对她何其残忍。梦中她有三十年的记忆。梦醒之后,化为零星碎片。 为何她会成女帝?谁人暗害殷恪?殷恪为她筹谋算计了多少?敌人为谁?盟友又为谁?隔着数重浓雾,再无法窥探。 “殿下梦见什么了?”绣枝捧上热茶,关切问。 长乐心有余悸,只能敷衍。“黄粱一梦,深觉怆然。” 正伤感际,有笃笃叩门声传来。 是谢良娣。她满脸哀怯地跪在长乐面前,怎么拉都不愿起来,直呼救命。 事情出在她的陪嫁丫鬟冉娘身上。素来老实谨慎不过的丫头,近来惶惶不可终日,前日更是在丧仪久跪之后昏了过去,女医一探脉,竟是珠胎暗结,已有五个月身孕。 “冉娘是个糊涂的,竟和侍卫有了首尾。可主仆十载,我不能不救她,”谢良娣抹着泪道:“眼下宫中人多眼杂,丧仪繁冗,她身子渐沉,如此强撑下去,迟早败露小命难保,更何况……妾听说……听说……陛下动了人殉的心思。若因东宫失序,火上浇油,怕真是会牵连一干人等没命。苑妹妹,看在谢氏是孝温皇后母家的份上,你救救冉娘,救救表姐我,也救救谢氏罢,我是个没用的,照拂不了谢氏,可谢氏不能因我主仆受到牵连阿,我求求你,求求你,救你外祖家,现在的太极宫里,只有你会帮我们了。” 长乐的日子同样不好过。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殁后,前太子同母妹,长乐公主,成了碍眼的存在,宫中惯会见风使舵,虽然面上还是尊重的,但细密的磋磨已然开始,今日人手不够,抽调公主殿数人,明日丧仪繁重,敷衍公主膳食,凡此种种,不一而足。长历帝是男人,心没有那般细,朝堂丧仪又两头忙,长乐不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