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霞璧(三)
渺就已提步而起,翻身自横梁跃步,轻松潜入黑暗中。待对方反应过来,欲转身追击,却见他身姿矫健轻盈,翩然落到桌后。 须臾间,一掌凝聚浩然之气,重重击向桌面,桌上的茶杯被悉数震起,众人只觉掌风激荡,茶杯竟似活物一般,朝着不同方向的黑衣人飞袭而去! 对方提剑抵挡,可脆弱的瓷杯如今却似顽石一般,旋转至重影幢幢,疾攻而来! “哐当!” 听得一阵崩裂声响,玲珑的茶杯竟将相迎的利剑径直击断! 黑衣人大赫,还来不及惊愕,迤逦暗影恍若来自地狱的腾蛇,从身侧猝然闪过。 紧接着,一众黑衣人应声倒地。 定神看,延陵渺已经重新出现在寝榻前,手上捏着一块瓷杯碎片,其上还沾着腥红的血迹。 余下的几位黑衣人察觉实力悬殊,可如今已是走投无路,进退不得,只能咬紧牙关,挥剑朝延陵渺攻去, 这边厢,苏南烛躲在内堂,悄悄推开一道缝隙,朝外张望。 延陵渺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仅毫发无伤,还轻易便将来袭的黑衣人制服。 正看得过瘾,眼前视线倏而被阻挡,一双饱含杀意的瞳孔猝然出现在门外。 苏南烛被两道凶光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还没来得及站稳,黑衣人已推开房门,提剑冲了进来! 可惜人的情绪并不相通,几步之外,延陵渺迤迤然扯过榻顶的纱帐,身形若鬼魅般缥缈无定,薄纱随步拂过众人头顶,似幽魂般来回穿梭,不过须臾,就将他们全部缠至一处。 骨节分明的手指骤然发力,喉间的纱帐迅速收紧,帐中人皆被搅断颈骨,再没了气息。 确认他们死绝,延陵渺手掌一松,淡然放下纱帐,目光一瞥,才发现内堂的门扇大开,冻透皮肤的冷风径直透入,将低垂的帷帐尽数掀开。 他暗道不好,步法比方才以一当十还要快上几分,甫一跨入门槛,见泠泠剑光自眼前掠过,剑锋凌厉,眼看着就要落到苏南烛胸前。 少女神色慌乱,动作却是灵敏,身子一歪一潜,竟躲过了利剑。 本以为她会撒腿逃跑,不曾想她不退反进,身子朝前一探,手已潜到对方脖颈处! 昏暗中,一道细光稍纵即逝,黑衣人还来不及发出声响,就捂着脖子,轰然倒地。 他的身前,苏南烛屈膝半跪,眼底的惊惶还没褪去,身子因喘息而微微起伏。 半晌,她站起身,捏过黑衣人的袖袍,嫌弃地将柳消上的血迹擦去。 “时隔太久,我竟忘了,你也是会武的。”延陵渺似乎松了一口气,倚在门框边,好整以暇望着她。 生死关头,暴涨的求生欲刺激了她的神经,才叫她能使出为数不多的步法,躲开了黑衣人的致命一击。 “比不过云渺公子,能将手边的任何物件都当作武器,使得出神入化。” 苏南烛没好气,方才她看得清楚,明明延陵渺已经跃到黑衣人身后,手掌眼看着就要碰上刺客黑黢黢的颅顶,却在看到她躲开杀招后,默默退开了。 他对她,未免也太有信心了些。 若不是自己对他还有用,苏南烛隐约觉得,延陵渺甚至会对自己见死不救。 长明宗行事讲究明事理,顺道义,多生宽宥,多行善举,方能多结善缘。但很显然,延陵渺不是这一类人。 他像是误入道观的墯者,表面端的一副温和自持模样,内里却是阴戾冷漠,对世间万物都生不出浓烈炙热的情感。他与长明宗的规训和气节格格不入,既不彬彬有礼,也非古道热肠,他在俗世设立的界限前来回踩踏,时常漫不经心冲破,又潇洒沉着的回身。 似乎只要他想,即可将束缚在身侧的所谓规矩、伦理,悉数破坏殆尽。 这一路上,苏南烛不止一次在想,若非她治好高老太的顽疾,取得勾霞璧的过程,怕不会如此平静。 “现在该怎么办?”看着七零八落的黑衣人尸首,苏南烛颇为纠结。 “房间脏成这般,自然不能睡了。”说着,延陵渺拿过衣桁上的外袍,掸去灰尘,重新穿上。 “这帮人,会不会是为了勾霞璧而来?” 对方摇摇头,笃定道:“我们脚程极快,旁人便是得了消息,一时间也难追的上来。” “只不过,”他走到门边,抬指戳开糊纸,朝外观望,“如此大的动静都没能引来店家,想必是一伙的,这客栈怕是专门打劫过路客的黑店。趁他们还没发现,我们快离开罢。” 说着,转过身,推开一侧窗扇,便要跃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