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向北
天没亮,邓紫光悄悄起身回到自己的营房,盘座在床头打座,怀里抱着“金罐”,那是粟娥的骨殖。 邓紫光连续多日没有出门,闭门谢客,崔斌过来告辞,向邓紫光转交了一封信,这是阿里海牙给邓紫光的招降信。 邓紫光打开招降信一看,阿里海牙做了多层次安排,首先对马成旺父子作出了定论: 查马成旺、马应麟军纪颓废,挪用军资,劫掠商贾,谋财害命十数,强虏民女,依律当黜。又私奴官宦子女,与民相利,虽因私斗被弑,但罪责难消,罪无可逭,故没马成旺三族入官奴,以示惩处。 邓紫光一愣,这操作太政治化了,为笼络人心,先抹了摧锋及自己斩杀马成旺父子的经历? 接下来到他了:南蛮娃娃邓紫光以幼年充任一省之监军,纯属糊弄。其被俘半年余尚未归降,看似有些忠贞之志,实为沽名钓誉,然你能知廉耻,尚气节,可多读些书儿,反恭自省。 今暂在廉州府好生看管,待天下归一之时,可令悉率其部归农,今后或是耕读传家,或是入朝出仕,悉听自便。 这是说自己自由了,但还需要在廉州暂住些日子。 最后谈到黄淑真:不可让黄总制家明珠遗落草莽,择日随我回大都入质,未来许配好家世的儿郎。 崔斌道:“天下初定,民皆剽轻,不念产殖;其生子无以相活,率皆不举。不可对其民夺其渔猎之具,课使耕桑,”(宋范成大《桂海虞衡志》)去子之法,非清平世道之风。国家需要有人带领流民、旧军归农生产,回复生活。你既是广南西路文武两全的人物,当以他们的生存为已任。 邓紫光心中暗想:黄巢时世风奢侈日甚,用兵不息,赋敛愈急。水旱连年,州县不以实闻,上下相蒙,百姓流殍,无所控诉,相聚为盗,蜂起所在。这是民变的直接原因。标本兼治则需要政治清明,富民强兵。非一人所能改变历史。 安置旧部,这本该自己应尽之义,既然你已明确是我之责,那么按照官场上的规矩,有责必有权,否则那是游戏。邓紫光试探地问:摧锋留静江前后近三千人,如今可能仅存千余。安置这千余户人所需要的田林山水可有安排? 崔斌:这些事本该张雄飞与你解决。乘我今还在此,你尽可说出你的问题。 邓紫光:千人归农,就是一千个家庭从事生产,需要粮田数万亩,柴山万倾,耕牛千头,粮种十千斤…… 崔斌:的确不是个小事,你有何谋划? 邓紫光:我生长于蓝山,也在下蓝山深处招抚俚獠过。其地荒芜,丛林密布,溪流较多。此为屯垦的首选之地。 崔斌:离最近的州县有多远?超过二百里路的话,其民众教化不易,故你选择屯垦之地须有万全策。需要我做什么尽管直言。 邓紫光:过了桑江堡还要向北一天之程。其地偏远,只有极少些莫猺游猎其间。以甲具刀兵换耕牛、农具,还有三年免瑶役税赋,万斤铁,许我林木出山,茶叶换盐,五年后,我每年陆续归还牛、羊。 崔斌:你在拘禁中孤陋寡闻了。我朝对农民轻徭薄赋,广西尤其。三年免税赋事不须提。其余事项,你可与张雄飞相商量办。 邓紫光回到自己兄弟们之间,本不打算先告诉他们将归农一事,没想透风的墙早把消息漏进来了。兄弟们向他核实,只好告诉大家,战事将熄,大家各自返乡,如果愿意跟随他进山中安家者,可携家小。 崔斌走了,带走细君和小双。望着崔斌远去的一行人,邓紫光心中有些失落。 邓紫光一行人每日吃用都是官资,又不能驱使为苦役,廉州不耐烦他们白吃白喝,便函告史格,请宣府派人来遣散。待张雄飞来找邓紫光,只见他组织其部设灵堂,正在给死难者喊魂、祭洒、尘除,不由肃然起敬。 邓紫光披麻束白,持竹节,挑白绫,绕十数只贴有人名的金罐,一边口呼不同的人名回家,一边念念有辞。如果把目光凑近来看,供台上放着一枚羊脂玉平安扣,扣上有一个篆书的“正”,这是幼帝赵昰的遗物。 自廉州回静江路足有千二百里之遥,路上需要粮草和盘缠,邓紫光向齐祖荣要自己的军资。齐祖荣推没有,是解铁哥水司拿的。邓紫光又找解铁哥要。解铁哥爽利的还给了邓紫光。邓紫光见还不够,又要去找齐祖荣,解铁哥劝道算了,老齐爱财,找他是找不痛快。我这还有些马匹和几头牛,给你回去安置老兵们吗。 张雄飞听闻齐祖荣扣了邓紫光的物资,便以湖广路肃政司的名义给邓紫光一道谕告,沿途州府供给归农军食宿,不得漫怠,更不可妨碍行省招抚事,否则依律论处。邓紫光为感谢张雄飞,让熊桂塞给张雄飞三十两元宝一锭,几乎相当于两匹马的价值。 张雄飞本欲客气,听那熊桂说齐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