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抵押
在以光的速度转变了自己的态度后,猫猫陛下再也没有立场理直气壮的指责大手子那丧心病狂的抠门了——以而今大唐所需的投资而论,他们现在有的那点存货当真是凄凉可怜,聊胜于无,的确也是穷得荡气回肠。
在这样可怕的资金缺口面前,还能讲什么体面呢?
一分钱也能难死圣天子。皇帝陛下只能保持沉默,向林貌索要了一份协议的副本,打算回朝继续斟酌。
“朕与几位相公商量商量。”他思忖着开口:“看还能怎么搞钱——怎么协调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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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陛下到底是怎么与宰相们搞钱——协调内容的,林貌尚不得而知。但返回大唐的第一日下午,宫中就以皇后的名义发出了懿旨,要求清点一切行宫别院及闲置库房中存放的字画、古籍、书册,积年的首饰、古玩、贡物,声称是要“克勤克俭,共赴时艰”,不能兴此奢靡之风云云。
朝廷的确是要谋算着征伐突厥,但再怎么也没有沦落到要让皇后猛砍宫中开支的地步,而且连字画古籍首饰都一律封存,其用力之猛决心之深刻,不像是有意节俭,倒简直有些像长安城里走投无路,要靠妻女典当过日子的败家子。
……好吧这联想确实太大不敬了,所以并没有言官敢多说什么。
到了第三日,皇帝将林钦差召入郊外的别馆,命人宣读了一份政事堂签押的手谕,以林貌为从三品尚书长史、为尚书令之副,主掌一切往来礼宾、互市译语之事。
这“尚书长史”的官职纯属生造,地位上也别扭之至。众所周知,为避讳起见,自玄武门小小变故、当今圣上飞龙在天之后,昔日居藩时所任之尚书令、天策上将等官位,便都悬而不设,视为无有;即使信重如当今宰相房玄龄,担任的职务也不过是尚书左仆射,名义上仅仅是代行部分尚书令的职权而已。
既然尚书令已无,那圣旨所谓的“尚书令之副”便纯粹是虚谈,根本无“副”可有;以此旨意论之,这新设的尚书长史不但位高权重,地位牢靠,甚至可以蔑视通常的上下秩序,而不需要对任何的机构负责,纵使政事堂诸位宰相,也无权弹压这骤然被拔擢到高位的林长史。
一个无法制约、无需负责,跳出三界之外的高官——这合理吗?这太不合理了好吧!大唐开国十余年,还没有这样火箭般蹿升的例子呢!
林长史心知肚明,知道这样超出常理的升迁,纯粹是为了给予他代表大唐谈判的授权,在两界对接中保持地位的均等——当然,真要以从三品的地位搞谈判对接,那规格未免高得吓人;但以此签署大部分协议,应该不成问题了。
他恭敬行礼,双手捧过旨意,接受了这份任命。
旨意一旦生效,这位新任命的林长史便将立刻接手两界往来的事务。侍奉在侧的房相公立刻上前,奉上了两份极厚的文件。
“林卿。”皇帝缓声道:“朕与相公们商议的意思,是暂时可以同意协议中有关文物及艺术品的内容。”
这并不出乎意料。李先生送来的协议纷繁复杂,由金融军事至自然资源无所不包,详密充分之极。但其中最为安全的,无疑还是清高出尘、不染实务的文艺领域。这并非皇帝与重臣们的猜忌疑心,而纯粹是出于稳妥的考虑。
林貌翻动文件,果然在末尾页看到了龙飞凤舞的签名——大唐皇帝李世民,宰相房玄龄、长孙无忌、杜如晦等同样以个人的声誉担保,保证两界在艺术品交流上的往来畅通无阻、扫平一切可能的障碍。
喔对了,据说仅剩的那一位魏相公已闭门告病数日,所以才不在这份名单上。
附录在协议之后的,是数十页誊写的清单,将宫中所搜罗到的一切字画文物分门别类,罗列整齐,洋洋洒洒足有数万余字。看来昨日皇后下令清点库房,成果已经初见眉目了。
眼见林貌翻动目录,皇帝悠悠叹了口气。虽然已经下定决心,但煌煌上国走到要典当字画文物换取贷款的地步,还是颇为刺心。
“大唐宫廷十几年的家底,大概便都在这里了。”圣上缓缓出声:“开国不久,积蓄实在无多,只能劳烦林卿善为利用,莫要辜负。”
说什么“积蓄无多”,那委实也太过谦虚了。因为印刷与造纸技术不够发达,宫中的藏品数量上或者稍有不如;但因为躲过了唐末以后历代战火的侵袭,其库存藏之丰富优质,则足够让后世一切的博物馆瞠目结舌,神魂颠倒。
譬如吧,林貌展开目录的第一页,抬头便是顾恺之的三幅真迹,而后是王羲之、王献之父子手抄之《道德经》,以及卫夫人、钟繇的法帖。真正是群星璀璨,光华夺目,其质量最低也是国宝起步。仅仅拎出几个作品的名字,便足以炫人耳目,制造出地震一样的效果。
即使早已见过世面,但这样匪夷所思的珍藏之前,林钦差亦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凉气。
他仔仔细细将目录翻看数遍,心情仍旧难以平静,以至于声音都有些发颤:
“陛下全都要——全都要交出去吗?”
“这也是没有办法。”皇帝陛下也有些怅惘:“朕笼统算了一笔账,将这些收藏全数压上,顶个七八年的开销,应当还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