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残存在记忆里，令人忍不住嘴角上扬的语调，光是听见就心情愉悦。

每当事情失控时，她总是唯一能笑出来的那个。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她往往是导致事态超出控制的原因。

短发女孩半蹲在最粗的树枝上，一手扶着树干，因为在高处，外套被风吹得烈烈作响，如果诸伏景光此刻抬头，便能看到她的眼睛——那是比智周还要妖异夺目的黄金色眼瞳，如同燃烧的鎏金，在阴沉的林间释放杀意。

“你是……那个……”嗓子被人黏住了般，智周发不出多余的声音。在强大的威压下任何话语都是多余。

诸伏景光并不清楚这些，他只听见女孩不以为意的话语来自空中，她话音刚落，自己意识上的重压锐减，终于能操控身体。来不及看向四周，他扣下扳机，对准僧人抬手就是一枪。

没有消///音///器的枪声惊起群鸟阵阵，注意力完全被女孩吸引的智周没有躲掉这一枪，血瞬间染红了白色内襟。

待反应过来，恼羞成怒的智周以一种人类难以想象的速度朝他扑来，诸伏景光的视网膜上只留下黑色的残影。

比黑影更快的是另一人，借着从树上落下的重力，尚未看清动作，僧人已被重重甩出去，连诸伏的衣角都没碰到。而女孩落在他身边竟然是悄无声息的。

“精神系的言灵不好好操控傀儡，学刺客玩什么突击，你有那能耐的话也不至于躲在深山老林里这么长时间做不了别的事，也就摔出去的姿势好看一点吧。”

嘶，还是一张口就欠欠的。

黑发男青年不知道地上摔出去的智周是什么感想，他只是用力看着身边的女孩——她伸出一只手臂挡在他面前，动作似是要保护他，表情是还未收起的狠厉，全然没有语气那般轻松。

少年，宫野佳名，她的眼睛是浓郁的金色，只是从侧面看个隐约的轮廓，摄人心魂的恐惧感就让诸伏景光喘不过气来。一只长满鳞片的利爪强硬攥住男人的心脏，那柔软脆弱的器官只需轻轻一捏便会沦为齑粉。

想要放下武器，想要垂下自己尊严的头颅，匍匐在她身边乖乖臣服于她。

而她在看地上的僧人，像在看着要抢夺自己猎物的敌人

“当心点，后面有蛇。”

她的脑后长了眼睛一样，头也不回提醒男人。

“！”

腥味夹杂在风中，飘入鼻子。草丛中发出沙沙声的是……无数条探头的柔软生物。被操纵的村民将他俩围成一圈，步步靠近，一言不发。

“你——”诸伏景光嘶哑着声音，从喉间溢出一口鲜血。刚想说话，不小心对上女孩的眼，重压又蔓延至全身，胸口隐隐作痛。

这样也好，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现在的宫野佳名。

宛如古代咒语般的诵经再度回响在他的周围，这次变成了女性清澈的吟唱。又像开了360°环绕的音效，就算捂住耳朵也能从指尖溜进。

蓝色眼眸重新恍惚，意识短暂出现了真空。

————

身体仿佛发了霉，肌肉、脑细胞、思维和精神，每一寸都不再是自己的。他是什么？被放置于黑色石板岩的祭品罢了。

一切如星旋加速着远去，这种灵魂的失重感并不陌生，似乎以前也有过。

但他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

水。

有水滴在自己的脸上。他好像背靠着潮湿的树干，阴霉的木质气息扑面而来。有道灼热的目光扫视他的脸，要把他的面具烧出洞来，无法忽视。他周身浸在清冷的湿意中，好像刚从水里被捞上来，身体有千斤重。

黑发男人眼睫微动，想要睁开眼——

少年半蹲在男人身边，将手置于他的双目上，阻止他要起身的动作：“别睁眼。”

“……为什么。”

少年凉嗖嗖道：“看一眼你会疯掉的。”

“哈……看一眼就疯掉，你是克苏鲁神祇吗？”

下意识就这么回复了。诸伏景光还是听话地没有睁眼，手摸到身边的硬物——是霰///弹///枪。

他没有停留，手指继续向前探去，直到触碰到潮湿的布料，他还记得宫野佳名今天穿的是破洞牛仔裤和深绿色卫衣，已经被林间的积水弄脏了。

「——」

嗓间一股辛甜，铁锈味在齿间弥散。他在心底念她的名字，迟迟无法开口。

少年没有这些顾忌，手遮住他的眼后就顺着脸颊摸了把。不是她熟悉的脸。

“你整容了？哪个美容师整的，至少得死刑起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