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太阳

我喜欢凪。

并不是恋爱性质的喜欢，虽然我并不能确信地说我只会喜欢男性，也不会否认女性之间存在的感情——绿女子中学内彼此恋爱的女性并不少，无论是短暂的感情还是真实想要长久的希翼，这些都不是错误的——也不能具体形容出爱情到底是什么，但我知道，我对凪并不是恋情方面的喜爱。

不过，我也确实是喜欢着凪的。

她很瘦，很纤细，看上去总像是能轻易被风吹得摇晃，虽然不到营养不良的地步，但让人看着就觉得好像没有好好吃饭，偏偏眼睛很大，是透亮的紫色，总是很湿润，能透出一点点光，看着人的时候好像在寻求帮助，又抗拒着他人的靠近。

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很狼狈，从衬衫的腹部湿到裙摆，布料往下滴着水，并不是被欺负了，因为把水撞到她身上的学生在边上道歉，手忙脚乱的试图用手帕擦拭，但手帕实在太小了，她再怎么瘦，都不是能这样简单擦干的。

我那时候刚解决完事务，从学生会走出来，在走廊尽头看到她们，凪低着头应下道歉，但秋初的时点，虽然还未降温到需要穿上厚衣，傍晚偶尔也得披上外套抵御寒风，她的肩膀在走廊外吹入晚风时微微颤抖，最终伸手阻止另一个人的道歉，看上去想离开的时候，抬起了头。

我在那之前本就想上前了，但在她抬头的时候，我看到了她被夕阳照亮，仿佛在流泪的湿润的眼睛，因而将步伐迈得更加确信。

我想，我需要帮她。

我喜欢帮助他人，这大抵是认识我的人都知道的，而或许是因为我和他人的相识大部分时候是因为我的帮助，或者他们知道我有能力解决问题，再或者他们也希望他人能够得到帮助，并没有人劝阻过我这样的行为。反倒是书籍上时常写着“不要过度帮助他人”之类的话语，但到底什么是过度，我仍未理解清楚。毕竟人类是很脆弱的，在有的时候，如果不伸出手，那么他们可能就会一直坠进无法再微笑的困境，我不希望那样的事发生。

我希望大家都可以微笑，希望人们可以彼此支撑着生活，可以平静并且快乐地度过一生，使我诞生的人，理论上应该称为母亲，但因为并没有父亲这个个体存在，因此我并不想把她放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也是这样对我说的。

她说：“我希望你能够像太阳一样生活下去，能够像太阳一样照耀他人，所以你的名字是‘耀’。”

凪和我帮助过的大部分人都不一样，她的眼睛看上去很透亮，但里面的光亮又很单薄，她看上去快要碎掉了，湿透了的衣服下的皮肤也是瓷器一样容易破碎的苍白，我把外套披在她身上，环着她的肩膀，带着她回到学生会办公室，将我的备用校服借给了她。

她实在太瘦了，以至于我的衬衫在她身上像是一件短的连体裙，纽扣扣到最上一颗，也仍露出一小片锁骨上的皮肉，袖口则完全盖住指尖，若垂下手，看起来与完全由空气灌满并没有什么区别。虽然我的骨架虽然确实比她大，较同龄的男生只肩宽稍窄一些，但怎么说也并未超出到欧美人的程度，因而衣服在她身上像孩子穿了大人的衣服，原因除却她的瘦，只能说是统一依照身量定的校服太宽松。

我伸出手去，将她仓促换衣之间没翻好的衣领理正，并察觉到她在我伸手时不自觉的瑟缩，但并没有放弃动作。我想她或许确实受到了伤害，又或者确实敏感，只是我不会伤害她，她会知道这一点的。

“除此之外有受伤吗，”我问，“时间不早了，如果有的话我会帮你处理伤口，学生会有医药箱，不需要去医务室。如果没有的话，我送你回家。”

“……诶？”

“怎么了？”

“不，那个……”她的目光躲闪，眼睛闭上又睁开，眼睛里的光换成了室内的白炽灯为光源，比在夕阳下的亮度要稳固一些，“学姐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不需要再麻烦……”

“没有麻烦，”我直白地打断了她，“我想帮助你，而你需要帮助，这就是一切。”

“但，帮助已经够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我看了看她更换为一次性拖鞋的脚——她的长袜和鞋子当然也湿了。但与洗过的衣服不同，鞋子如果不合脚的话穿上去反倒是累赘，而在我提出帮她去拿室内鞋的时候，她低着头表示室内鞋坏了，这不算是一件常有的事，我难以理解人们之间为什么要互相攻击，但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你在我身边的时候不会受伤，”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指起先是缩了一下，随后又试探性的放松下来，手上的肉不多，但骨骼好像是软的，手掌很容易就能被完全包在掌心，温度很凉，“别害怕，这对我来说不是麻烦，让我送你到安全的地方，好吗？”

她看着我，沉默地眨了一次眼，又一次，眼角和面庞上不知何时翻滚上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