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篇（七）

“娘娘好福气，这阵仗，可是皇后娘娘都求不来的。”媒婆挥着手中的红绣帕，眉开眼笑对柳乘月道。

京城之中人人皆出门观礼，一时间人声鼎沸，欢笑声阵阵，唯有新娘埋首沉思，郁郁寡欢。

“这窦家女当真好福气，竟能一举嫁与当今圣上，封为四妃之首。”

“可不是吗，圣上爱仁，怜惜窦家女孤苦，皇恩浩荡啊。”

百姓议论纷纷，进了柳乘月耳中，她不免紧拽嫁衣上的红刺绣，将一副龙凤呈祥掐掉了几针，许是用力过猛，她指甲裂了一道小口，渗了几滴血下来。

十指连心，她怎么可能不痛，只是恨意充斥了眼眶，眼底已经容不得泪水流下。

“娘娘当心！”轿中随行侍女忙一把抓住她的指尖，生怕她再这样破坏喜服似的。

“求娘娘可怜奴婢，陛下有旨，若是您在送亲途中出了什么岔子，便是奴婢一条贱命也不够赔的。”小侍女眼底含泪，带着哭腔，声音颤颤巍巍。

柳乘月闻言深吸一口气，渐渐将恨意掩下。若是现下不妥协，若是丢了性命，便再也不能见到夜浮白了。

她脑海中浮现出夜浮白的面容，想起他当年不顾安危也要阻拦她毅然回京，想起当年在古道之上，他策马扬鞭，穷追不舍，只为阻止她回京送死。

“夜浮白，你再来一次好不好？这次，我跟你走......”她喃喃道。脑海中浮现出他当年那副神色紧张的模样，想起当年自己曾一个马鞭抽在他身上，顿时懊悔无比。

春日的洛阳城牡丹盛放，伴随着春风阵阵，花香味散入轿中，却平添了几分伤感。

花开有时，佳人却已然不再，便是雍容华贵，更与何人赏？

此时，忽闻身前传来一阵嘹亮的呼唤声，声音清脆却又无比熟悉，让柳乘月眼前一亮。

“臣奉圣上口谕，前来护送贵妃娘娘入宫，请娘娘安心。”

她连忙掀开车帘，果然看清了轿外玄衣男子的脸。

玄衣男子一双剑眉依旧，可明眸之中却失了几分光亮，他眉心微皱，下唇轻咬。

“微臣恭贺娘娘！”他后退几步行了跪拜礼，这一举一动却让她越发陌生。

“难道他以为我爱慕虚荣，谄媚献身？”她慌忙起身拽住他的袖口，眼神慌乱无措。

“不，不是这样的。”她连连摇头暗示，夜浮白却始终未曾抬眸看上一眼。

她急得直落泪，本欲开口解释，却被轿中侍女紧紧拉住。侍女指尖发抖，像是害怕到了极点。她一回眸，想起侍女方才对她所说的话语。

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这群送亲之人恐怕都难存活。

她怕了。

她害怕待她说出真相，夜浮白会发了疯地将她带走，她怕身边这些人会被迁怒而死，血流三尺。

她更怕从此天涯追杀，再无宁日。

她抬眸看向天边，终是咬破了嘴角，将泪意忍了回去，一言未发。

“前路漫漫，终有时机。”她放下帘子，拭干泪痕，任由心上人有条不紊地指挥着。

一声“起轿。”，她偶感一阵颠簸，花轿启行，缓缓向着禁苑之中行去。

玄衣少年策马行在队列之前，始终紧紧掐着缰绳，掌心被掐出了血来。

忽闻一声鹰啼，声闻于天。他抬眸望去，只见雄鹰展翅，冉冉飞过宫墙。

他眼中的迷茫尽数释然，渐渐眉间一舒，冷然苦笑。

“柳乘月，飞入宫墙又如何？终究逃不出我的掌心。”他回眸看了一眼，见花轿徐徐前行，终是落入宫门之中，如同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场景再次变幻，无数的红绸若花瓣一般散落在地，逐渐消失，那阵刺骨的撕裂感再次传来。

君湘一咬牙，将全部灵力汇集神笔，终是护得自己安然无伤，转眼之间便是另一副景象。

此时宫灯长燃，夜中舞姬翩翩起舞，宫殿之中宾客满座。

柳乘月同皇后并肩，端坐皇帝身侧，自然引得台下议论纷纷。

可她神色严肃，眼神时刻警惕地环顾四周，仿佛在找寻着什么。

渐渐灯影摇曳之下，她目光终于定格在一处角落，眼底泪意乍现。

“陛下恕罪，臣妾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了。”宴会之上舞乐声不断，皇帝亦是喝得微醺，便一摆手，许她离席。

柳乘月匆匆行至宫中旧庭，终于飞奔上前，拽住了玄衣少年的衣袖。

“夜浮白！”她话音未落，对方却是向她行了一个标致的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