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二)
形容这个桂花糕具体是什么味道,只是麻木地咀嚼、再麻木地咽下去。 “儿臣很喜欢母后宫里的桂花糕,谢谢母后关怀。” 皇后总算破涕为笑,努力放缓声音,扮作普通慈母的样子,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地询问儿子的近况。 楚载宁一一应了,只在即将开宴时,提出要回自己的席位上去。 皇后不依,嗔怪道:“都是自家人,要什么规矩。” “母后,这于礼不合。” “家宴罢了,还拘什么礼,阿宁就坐我身边。” 楚载宁拗不过皇后,只好在宫人新添的席位上落了座。 俄而乐起,训练有素的宫人将琳琅满目的佳肴端上长乐宫的正厅。 帝后携景王坐于上首,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而定安公主则一人独坐于下首,仿佛局外人。满殿的热闹繁华都与她无关,她独自缩在阶下的席位上,看着他们的天伦之乐,听着他们的欢声笑语。 对于楚灵均而言,这是她最习以为常的家宴,也是对她来说最平静、最宁和的家宴。 奈何上天好像总喜欢与她开些玩笑。 那厢酒过三巡之后,满心满眼只有夫君与儿子的皇后娘娘忽然注意到底下还有个年轻姑娘。 “悦郎,那是哪家的姑娘啊?”皇后许淑慎推了推自己身侧的夫君,呢喃道:“我以前见过吗?” 她歪了歪头,十分疑惑地看着楚灵均,发问道:“你到底是哪家的姑娘……似乎瞧着有些面善?” 自入了长乐宫,楚灵均的脸色便一直冷冷的。听到这话后,她面上的坚冰似乎稍稍裂开了些。 心底那些藏在角落里的芽儿,那些不抱希望的企盼,哪怕只见到一丁点的阳光,也开始疯了似地生长,直至将她整个人都淹没。 但她绝不肯在这时露出半点怯态,挺直了脊背,直直瞪了一眼上首的帝王。 皇帝左右为难地犹豫了一会儿,开始责怪自己先前的决定不妥当。 然事已至此,也只能尽力转圜。他小心翼翼地拉着妻子的手,试探性地说道:“阿慎,你仔细想想,仔细想想,我同你说过文殊奴……说过这个姑娘的。” 皇后茫然地望了一眼皇帝,又茫然地看向下首那个明艳的少女,怔怔地想了一会儿之后,倏而一拍手,欣然笑道:“我想起来了!” 几乎满殿的人,都在这一刻惊喜地提起了心,又在下一刻嘲笑自己是多么的异想天开。 “悦郎,这是不是你曾经提过的……那个宗室的小姑娘啊?” 皇帝虽有些失望,但还想继续出言引导——说不定阿慎就真的想起来了呢! 然而楚灵均已接了话头,自嘲一笑,道:“皇后娘娘明鉴,小女确实出身宗室。奈何自幼为父母所厌弃,得师长照料方侥幸存活至今。” “怎料师长身有皇命,今夜不能团聚。陛下怜我孤苦,特地相召,来此伴驾。” 殿内的侍者闻言大气都不敢出,诚惶诚恐地观察上首几位贵人的脸色,暗忖今日这宴会实在不太平。 皇帝与景王都不由自主地沉寂了下来,而皇后闻言则讷讷,觉得自己揭了小姑娘的伤心事,干巴巴地找补道: “也是个可怜孩子……以后若是有空,可以多到我这儿来陪陪我。” 下首的少女仍然如松如柏地端坐着,声音却不复刚刚清朗。 “卑贱之躯,岂敢叨扰娘娘凤驾?” 泠泠的雅乐仍旧流淌在长乐宫,只是殿中的气氛却不知不觉地沉寂了下来。 定安公主仍是自斟自饮,明明身处繁华之中,却游离于热闹之外。 皇帝与景王体贴地照顾着身边的皇后,眼底却不约而同地露出些愧疚,偶尔还会失神。 但皇后并没察觉到丈夫与儿子的心不在焉,因为她本人也在偷偷瞧着不远处的那个少女。 不知为何,当她看到那个女孩子时,心里竟泛起了闷闷的疼。 “文殊奴……文殊奴……”她忆起丈夫刚刚提起过的女孩名字,魔怔般地喃喃低语起来。 皇帝察觉到皇后许淑慎的异样后,熟练地将人揽过来,耐心地出言安慰:“阿慎安心,安心……” 他怀里的人浑身上下都开始颤抖起来,全然听不见任何人的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那个名字。 在旁侍奉的宫人侍者见状愈发紧张起来。皇后每次发病前,几乎都会出现类似的征兆! 皇帝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匆忙令自己的一双儿女退下,试图将人带回内室中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