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针
远见穿上衣服的鸣蝉又是心头一痛。 陆致开口道:“既然已经确定是溺水而亡,那么我便沿着这条线查下去,所有接触过岑三小姐的人我都会陆续提走问话,还望首辅海涵。” 岑良远点点头,表示同意:“一切都麻烦明知了。” 他又温声细语道:“别枝也累了吧,回去歇着吧。” “父亲。”岑别枝盯着脚尖,虽是明知不合适还是开口道,“我想跟着陆指挥使查明此案。” “胡闹。”岑良远这次没再纵容她,他示意菱儿与荷叶上前来,“带大小姐回去。” 岑别枝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见了个礼离去,只是路过陆致身旁时极小声说道:“还望你考虑一下。” 陆致初时一愣,考虑什么,随即立马反应过来,考虑一下带着她一起查案。 他不动声色,佯装没有听到。 岑别枝见状失望离去。 等她回去,叫莲叶取来新的衣物,又叫她们都在屋外侯着,等她洗过澡,从里到外换了一遍,身上难闻的尸臭气味仍是没有消散。 她叫莲叶找来火盆,放在庭中,然后将那些换下的衣物一件件扔进盆子里焚烧。她这次没有兑换防护服,为了不让上头的病毒细菌传播开来,她只能全都烧掉。 火光映照着她的脸,虽然热得要命,但是她却能趁此静下心来,思考很多事情。 她现在成为了岑别枝,她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成为了首辅府上的嫡长女,甚至还多了一个未婚夫。 她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她是法医,已经习惯了这个味道,比这个更强烈难闻的她也经历过,甚至被“腌入味”的时候能长达半个月身上不消散。 先前她也应家里安排相过亲,结果都是人家谈法医色变,尊重祝福但是不接受。 其实不需要什么安慰之词,道理她都懂,如果不是她走上法医这条道路,可能她也会觉得成天跟尸体打交道很可怕,所以她谁也不怪,也没想过更换职业。 她喜欢与尸体打交道,喜欢帮他们把不能讲出来的话讲出来,喜欢为他们正名,喜欢为他们找出凶手让他们瞑目。 但是其他人不是她,所以她一直没有考虑过婚姻。 她突然恶趣味地想,如果这会把陆致叫来闻一闻她身上的味道并且告诉他他这辈子都会闻到,他会不会吓得直接退婚。 她如今成为高门小姐,一旦嫁去陆家,只怕要继续成为笼中那精心饲养的金丝雀。 看起来很美好,但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寒窗苦读二十余载,那些披星戴月的日子,想要放弃又咬牙坚持下来的瞬间,那一字字做的批注,一行行写的论文,一页页的尸检报告,一本本借阅的书籍,一次次出警现场与警局的折返,不允许也不是为了让她嫁做人妇洗手作羹汤,成为他人称颂的贤妻良母。 这世间总有人会抢着去做贤妻良母,却鲜少有人愿意替死者讲话。 她并非觉得家庭主妇低人一等,也不觉得贤妻良母有哪里不好,她尊重所有人,只是她不想走这条道路,她不甘心一身抱负全都埋葬在这幅身躯里化为无声呐喊,最终消散在这大地上。 对于她来说,她手中的解剖刀远比那厨房案板上的菜刀要更得她心意。 所以,是时候想办法怎么解除婚约,以及,她想离开岑府。 在岑府她永远要做知礼温柔的大小姐。 这不是她。 她是岑别枝。 来自21世纪里受过省里表彰的女法医——岑别枝。 —————— 陆致其实没有忽略岑别枝那句话,等他回去找来跟着他去岑府的老仵作,老仵作姓吴,是锦衣卫里的老人了。 陆致开门见山:“你觉得她怎么样?” 老吴心思一转便意识到他说的谁,他沉声道:“属下看不透岑小姐,但她确实懂验尸。” 陆致细细思量着,轻笑道:“可别因为她送了你布匹你便替她讲话。” 是了。 岑别枝因为老仵作要重复利用口罩,特意回去之后让人找了几匹透气的布料送了过去。 “大人要这么说,属下可就委屈了。”老吴忙不迭叫屈,“口鼻泡沫喉管泥沙还有肺部肿胀的她都看了出来,三小姐身上那线是她缝的,喉咙那道口子也是她操刀划开的,寻常姑娘看一眼就要昏过去,她却心不跳脸不红的,下手又稳又快又狠,是干这个的料。” 说到最后,他咂咂嘴,竟然是有些惜才之心,岑家大小姐单单是看过书便能做到如此,当真应该跟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