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说你什么好……日本人打进来了,危险的很,尤其是戏台子,他们常去听……你说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被他们抓起来去给他们唱戏去……爹怎么活啊……” 这还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听爹说这样的话,突然觉着自己的爹老了许多。 陈方正扶着腰缓缓的在凳子上坐下,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爹您放心,我死也不会为那日本鬼子唱戏的。” “哎呀!我说的是这个吗?爹不管你给谁唱,爹是怕你丢了你这条命……” 陈乔礼心想,就是在台上唱,也要拉上几个日本人偿命不可。 陈方正也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的一番话太煽情了,便尴尬起来,眼神也略有躲闪,于是挥挥手打发陈乔礼去换好衣裳准备吃饭。 他一换上长衫大褂,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全然不似刚才那般像个美娇娘,而是个眉清目秀、意气风发的陈小爷了。就连坐姿都和穿女装时完全不同,腰背笔直,两只手还放在膝盖上边儿,有时还把长衫撩在一侧,就架着腿坐。 一家人都坐在这堂屋里吃饭,座位便也没那么考究,随意落座,以吃得高兴为主。 陈家老爷抿了口酒,随即和自己大女婿说道:“云天啊,最近你们那边的铺子生意怎么样?” 李云天看了看陈老爷,又看了看陈艳心,心里不由得犯了难,但在这热闹喜庆的场合,他反倒将事实瞒了住,说:“嗳呦,那,简直是手到摘来!” 陈艳心也跟住笑,可这小把式怎能瞒得住陈方正呢?他一下子把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看着他们夫妻二人说:“少瞒着我,铺子里遇麻烦了便说,别在这海里胡天的。” “大姐大姐夫,发生什么了?”陈乔礼咽下嘴里的菜问。 夫妻二人被全家人的目光逼得不得不说出实话,原来那边的昌瑞药铺最近请来说书的人来在铺子门口讲这药铺的来头,说的牛鬼蛇神天花乱坠,吸引一大批人来听,听过了自然就进铺子里头买,因着不能白听人家的评书,一定要买些东西面子上才过得去。 但一买,发现铺子里头的东西物美价廉。近些日子,这铺子又搞出幺蛾子,在门口搭了个戏台,请戏班子去唱戏,还专唱日本人爱听的戏,那些军爷们整日去那里,就是没病也要买药。 陈乔礼只觉着这昌瑞药铺坏了规矩,愣是把药铺的后院闹成了个欢娱之地,还专给日本人唱戏,丢尽了中国人的脸面,实在是为了钱而不要脊梁之鼠辈。 他和陈方正一起拍了拍桌子,几乎是同时拍的,所以二人对视一番,不面有些尴尬。看得出,在这方面,他们爷俩是一条心。 “呵,多大事,他们办戏台,咱们也办,咱们家有陈小爷,还怕比不上他们?”陈小玉放下筷子插起了腰,一脸不屑的说。 陈方正要反驳,没想到却被陈乔礼抢前一步,“药铺是药铺,唱戏是唱戏,不能坏了老祖宗的规矩,再者说,我不给日本人唱戏。生意场上讲求老实做生意,他们这样,走不长远。” “那,那怎么办?乔礼,你想个法子,你鬼点子多。”陈艳心说道。 “啧啧啧,什么叫鬼点子?” “嗳呀,你就当我彼时说错了话。” 陈乔礼用指节碰了碰鼻尖,又扫视这一桌子人,转头正声道:“爹,您什么意思?” “交给你去办。” 陈方正其实是想到法子了的,但他却不说,只是想看看自己儿子在经商一方面有没有头脑,又或是有意试探。 “好,我明日就去那铺子里头看看。” 陈乔礼应下了,一家子又高兴起来,开始围着桌子吃吃喝喝。 入夜,陈艳心和李云天便准备带着孩子回虎踞关,他们住的地方离这里还是有段距离,于是备了辆马车,让车夫在门口候着。 陈家上下出来送走了他们后,陈乔礼便独自一人在院子里待着,躺在吊床上怔望月亮,一只腿还耷拉在外面,整个身子也跟着这吊床晃来晃去的,在旁人看来真是好不潇洒自在,但他心里却想不出什么对付昌瑞药铺的好法子。 一面哼小曲儿,一面赏着月亮。今晚的月亮被几缕云层蒙住了些许,像是香蕉被划开几道口子,露出里面的肉一般。 这边平静,可在南京城郊,就和这完全是两幅光景了。 “唉唉唉唉,走快点儿!”一个男人粗糙沙哑的声音划破了黑暗之中的寂静。 这天是那种将亮不亮的,黑暗之中还有些淡蓝色,蓝色中又有点白在里面,这天气十分混沌,像是憋了一股雨。 路上行着一群女人,被几个男人推搡着艰难的向前走,路面坑坑洼洼又满是泥土,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