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白猿剑意化细雨
且说二人回到旅店处,马冬梅见二人神色有异,又不见那个讨人厌的小鬼,心中难免惴惴不安。白鹤鸣已然恢复过来,此刻心里倒是平静了许多,便在房内将今日下午之事一一道出。 谈及那汝阳王竟然将孙正堂认作亲子一事,马冬梅听了亦是大吃一惊。她虽然与孙正堂不对付,但两人好歹相处了半个月,私下里她也将孙正堂看作是自己人。只是当听到那掳走孙正堂的是堂堂汝阳王且白鹤鸣决心要带回孙正堂后,她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白鹤鸣亦知她心中所忧,说实话,对于如何带回孙正堂,她此刻也并无丝毫头绪。她心想:“介入到这场大都的纷争之中,她若是走错一步害了自己也就算了,还得牵扯上峨眉和俞莲舟,一切须得从长计议。”见马冬梅坐在榻上默默垂泪,她便软了心肠,柔声安慰道:“左右也不是我们今天一夜就能想出办法的,先睡一觉吧,明天起来再做打算。” 言毕,白鹤鸣看向俞莲舟道:“今天也辛苦你了,先睡吧。” 眼下已经是深夜时分,俞莲舟却是毫无睡意。他心想道:“白鹤鸣年轻气盛,又是个不染尘的性子,今日之事发生后她一路回来都不怎么说话,我须得开导她三两句,免得她钻牛角尖。”言念及此,他不免又想:“鹤鸣虽然武功尚不如我,但若论起道心,她恐怕要比我高得多。我这安慰几句莫要让她觉得我看扁了她。” 他站在门口踌躇片刻,摇头道:“不辛苦。”推开门欲走时,他想到刚刚白鹤鸣哭了一场,又回头补上了一句:“你……好好休息。” 白鹤鸣看到他犹豫的神色便知他用心,故意转换话题安慰道:“比太早说不辛苦,后面要麻烦你的地方还多着呢。” 俞莲舟想着天色已晚,不走不成,是以他关了门后才听到白鹤鸣这句,脸上终于是松动了几分,心道:“我难道还会怕你麻烦不成?”不过这话说来多少有些奇怪,他在门口站定片刻后把话咽了回去,不再逗留。 白鹤鸣和马冬梅在房内简单梳洗后便草草睡下。 蜡烛熄灭后,白鹤鸣虽然眼皮都困得快要黏在一起了,但精神却出乎意料地亢奋,翻身几次都没睡着。她侧身细听,躺在自己身边的马冬梅呼吸调匀,似乎正在熟睡。 马冬梅之前一直过着昼夜颠倒的生活,觉也睡得格外浅。自从他们相遇后,马冬梅每日跟着他们正常吃喝又是按照正常作息生活,足足过了半个月,那张干瘦的脸上才算有了些光泽。白鹤鸣怕自己在这么翻滚下去把马冬梅也给吵得睡不了,又想着孙正堂最后那个眼神,更是越发精神。 她蹑手蹑脚地起床,穿上外衣在黑漆漆的客房里呆坐了一会儿,心想自己总不能这么坐到天明,又想到自己出门在外,每日无法在固定时间练功,相比会有生疏。 左右也睡不着,不如出去练剑。 白鹤鸣当下展开轻功,自二楼的窗户一跃而下,稳稳落在这客栈的那方内院中。游目四顾,她见四周一片宁静,闭上了眼,开始于心中默念峨眉心法口诀。 因着不想吵醒房间中的俞莲舟,她便没动用内力,甚至不像平时训练那样求快,求量,反而用最最缓慢的动作将一招一式比划出来。只是白鹤鸣原想着借这样慢慢武剑来借机想想孙正堂的事,但一旦招式使出,她就发现这样慢吞吞,软绵绵的峨眉剑法,竟然比她平时使出一套快剑还累。 白鹤鸣依次使出飞鹘穿云、探海求珠、朝天擒龙、燕子穿帘等招式,时而觉得剑意绵绵不绝、如细丝般缠绕,时而又觉得招式之间衔接突兀,用剑滞涩。她闭着眼睛,将五感全集中在剑上,试图打乱剑招之间的顺序来令其衔接更为顺畅。然而无论如何调整顺序,有些剑招总是无法在慢剑状态下达成那种如丝如缕,不可断绝的感觉。 这和峨眉剑法本身“刚、柔、脆、快、巧”的特点有关——对女子而言,峨眉剑法多是求得便是快和巧,灭绝师太本身也便是以更快的剑、更巧的剑路和更高深的内力才能把同样一套峨眉剑法发挥得比弟子更好。因此,峨眉弟子从入门以来,对剑的追求便是快。 然而白鹤鸣今日心有所思,把剑放慢,却是发现了不一样的效果。 峨眉立门不长,故而峨眉剑法传承至她也不过第四代。或许此前也有弟子试过慢练剑法,但在心境和剑术上都不如此刻的白鹤鸣。她将这峨眉最基础的“白猿二十四剑法”翻来覆去练了一遍又一遍,招招推敲好将峨眉剑法在慢剑中的不连贯之处改进。 白鹤鸣自认为豁达,此刻却是难得愁肠百结,悲愤与幽思混杂在一处。她半夜起床本无此意,然而情之所至使得她心神合一,物我两忘,足足练了快有三个时辰。她虚刺出一剑后将剑流畅转至左手,随即直直往后划下。她本不打算掺入内力,但到了这最后一式上气力却不自觉地从剑锋中散出,真真是剑若星芒,犹如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