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少年好看的笑是真的，但后来的满手鲜血也是真的，楚思渺双眼赤红，声音尖锐得几乎变了调，“我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人，后来会凶性大发，几乎屠杀了半个灵风镇！”

宋稚心猛地揪起，她张着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伸手去摸楚思渺的脑袋，哑声道：“楚小大人，这也是我们来此的原因，你也知道，张邵枫不会无缘无故的发疯杀人，所以我们更应该去为那些亡魂寻个公道不是吗？”

“那些隐在背后的杀人凶手，不该就这么逍遥在外……”宋稚的眸子一点点暗下去，“我们总能将那些杂碎，重新赶回到地狱之中！”

楚思渺肩膀微微耸动着，良久后才平复下心情，她看着宋稚，“抱歉，是我失态了。”

不待宋稚开口，她便挪开了视线，冷声继续道：“那日，他以一己之力戏耍两拨人后从容离开，那些人虽不服气，却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只好咽下这口气，而那个一直在街边旁观的面具男子，也跟上去随之离开，然后……”

“然后……”楚思渺的声音有些发抖，她垂着头，抓着桌沿的手不断用力，骨节森白，“然后我拉着阿娘和阿爹追了上去，喊着闹着让他来家里吃饭。”

宋稚几乎能感受到她话里的满满的悔恨之意，也几乎可以预见到后来发生的事情，她想宽慰却不知如何开口，“这，这并不是你的错。”

“对错已经不重要了……”楚思渺听不进去她的话，她双手慢慢掩面，声音逐渐冷静下来，“总之最后，他笑着摸着我的头，说：‘那便依你吧，小不点。’而后同我一道回了家，在我家中用了晚膳，说来奇怪，那个戴面具的男子也没有再次阻挠，而是同他一道去了。”

“那顿晚饭用得很开心，他能言会道，哄得我阿爹阿娘都很开心，我自然更是开心，绕着桌子蹦蹦跳跳的跑个不停，只有那个戴面具的男子沉默寡言，连饭菜都吃得很少。”

“后来吃得尽兴，家中无酒，我阿娘主动说要去东街打些酒来，我吵嚷着要跟去，因为馋了隔壁的香酥鸡，也想带回来给大哥哥尝尝鲜，等到回来时。”

她突然停下话，眼神间苦痛交杂。

宋稚没有说话，静静等待她说出来那个早已知晓的结果。

“我阿爹他……死了”楚思渺苦笑一声，笑着笑着已是满脸泪痕，“若非我执意叫他来家，又怎么落得这样的下场？”

宋稚闭上眼，脑子混沌一片，觉得不断追问对楚思渺过于残忍……忽然手上被人轻轻拍了两下，抬眼就看到李寻鹤温和的目光，他低声道：“我来问吧。”

“楚小大人，还请你告诉我们，你那晚归家，究竟到底看见了什么？”李寻鹤的声音温润淡然，像春风拂过楚思渺纷杂的思绪。

她慢慢偏头看向李寻鹤，两眼麻木地睁大：“看到了血从院门处蔓延出来，看见了满地狼藉，看到了我阿爹倒在血泊里，死时两眼瞪得极大，对了，他的胳膊被甩在院子里，另一条腿被丢到了圆桌上，却没有见到张邵枫的身影。”

楚思渺忽然冷笑起来，目光如箭般地看向二人，“如果我见到了张邵枫，想来我不会有机会坐在你们的对面，像现在这般去讲当年之事。”

“楚小大人……”宋稚一时语噎。

李寻鹤却看向楚思渺，轻声问道：“那……戴面具的男子，你可是见到了？”

楚思渺抿了一下唇，坦然答道：“是，张邵枫不知下落，而那个戴面具的男子却还在院子里，他面具上，脖颈上都溅着热血，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第一次用种还算温和的语气跟我说话，他说：

‘小姑娘，人是你大哥哥杀的。’他的面具只挡住了半张脸，我清楚地看见他勾起嘴角，嗤笑着又说了一句：‘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你报仇的。’”

这个戴面具的男人有古怪，身上一定有些什么！宋稚立刻问道：“有没有可能，是那个戴面具的男子——”

“不会有这种可能的。”楚思渺打断她的话，兀自摇头，“我家在城北偏僻处，张邵枫几乎屠尽了附近几条巷子的人，临近天明时，终于惊动了官府和那些住在客栈里的武林人士，他们声势浩大地开始围剿这个疯子。”

“我最后一眼看见他，就是他被人用大网困住，血染满衣，两眼都是癫狂的杀意，他已经不认识我了，而区区一张网也没能困住他，他破网而出，继续和那些人缠斗不休，手上的招式早已没了章法，如同失去理智的恶兽四处发狂。”

楚思渺直视着宋稚，语气冷静却不容辩驳：“所以，人只可能是张邵枫杀的，这是我们整个灵风镇都知道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