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黎州的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下了两日就停了,太阳一晒,地上就干了,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隔日天气暖了不少,凌安若心里惦记着事,一早就起了,用过饭后就打算去一趟兰若寺。虽然周珩已经告诉过她想去就去,但走之前她还是和周珩说了一声。 “嗯。”周珩点头应着,又觉得这样太干巴了,又补了一句,“记得把氅衣和手炉带上,山上风大。” “知道了。”凌安若见他还是昨日那态度,彻底放了心,“我快去快回,不会冻着的。” 非年非节的时候,兰若寺还是那般人烟稀少,凌安若到的时候僧人们正在做早课,她不便进去打扰,便站在庙门外听着念经声愣神。 待大殿里的和尚鱼贯而出的时候,才叫住了手持木鱼的道济,“道济大师。” 道济见到凌安若没有多大惊讶,像是料到她会再来,颔首行礼道:“王爷。” “大清早的叨唠大师了。”凌安若淡淡的客气道,“上次大师说想替本王诊断一二,不知此话还作不作数?” “自然是作数的。”道济恭谨的侧身引路,“王爷请随贫僧前往厢房一坐。” 道济的禅房格外简朴,没有多余的摆件,书架上全是分门别类整理好的医术,香炉里燃的是防潮的熏香。 凌安若左手隔在脉枕上让道济给她把脉,却见道济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收手时还深深叹了口气。 凌安若心一紧,低声问道:“大师可是诊出了什么?但说无妨,本王不会怪罪的。” 道济收起了脉枕,铺开笔墨,挽着袖子边写药方边沉声道:“王爷伤在心脉,但脏器相连,毒伤延续至今早已深入肺腹。王爷虽然这么多年都在服用蕨齿草以防息心草毒发,可蕨齿草本身也是一种毒药,两毒相攻自然大伤元气,体虚力竭。这蕨齿草若是在服用个十年八年,就是不等息心草毒发,王爷怕是也……唉。” 凌安若的心蓦地沉了下去,不由得攥紧了衣摆,她知道周珩身子不好,但也没想到已经到了这般日薄西山的地步。 还有她每日都服用的药,原来都是催命的剧毒吗? 周珩他自己知不知道? 凌安若蓦然想起,上一世周珩死的时候也不到而立之年。 难怪皇上放心把他繁华富庶的黎州,他知道周珩是活不过十年的,不愿对一个将死之人浪费心神。 将死之人…… 凌安若的心口突然针扎似的疼,疼得她眼眶都酸软了下去。 她控制不住的有些慌乱,就像自己即将失去一件珍宝,她怎么抓也抓不住。 “那大师可有良方?”凌安若闭了闭眼,放缓了语调问道,“您想给本王诊断一二,不是只是想告诉本王活不了多久了吧?” 凌安若的话里带着明显的敌意,道济并未介怀,只是继续把手里的方子写完,递给凌安若后才说道:“贫僧并无此意。王爷的身子虽已现颓败之兆,但好在脉象平稳,气息有序,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个方子王爷回去先喝着,虽不能解毒,但也能补身养气。待明年春暖时,贫僧再给王爷换一个药方,到时蕨齿草就可以不必再服用了,这寺庙里有另一味更加平和的药材用以代替,只是现在冬寒天冷,药草难以生长。” “但王爷若想痊愈……”道济犹豫了一下,“怕是还要找到能解息心草的解药才行。” 凌安若捏着手中的方子,良久沉默不语。 道济的意思她明白了,蕨齿草事小,源头还在息心草上,最后能不能活还是要看她能不能找到息心草的解药。 可周珩活了一世都未曾寻到,她又该上哪去找? 她真是恨死了那下毒之人。 要杀要剐给个痛快,何至于如此糟践。 凌安若没忘了此行的真正来意,她敛下心神,冷笑一声,看着道济,故意讥讽道:“若非大师当年弄混了药草,本王又何至于要受这等苦楚?这么多年了,大师可曾心安过啊?” “王爷,”道济想起当年的事,也显然激动了不少,他转身面对着凌安若,严肃认真的道,“不管王爷信不信,贫僧敢对佛祖发誓,贫僧当年真的没有一丝一毫要杀害王爷的心思。” “可本王到底成了这副半人不鬼的模样,你这又要如何解释?”凌安若冷声说道。 道济颓败的垮下/身子,垂首轻叹道:“我没法解释,王爷。贫僧若能自证清白,也就不会沦落到流放南疆的地步了。” 凌安若没说话,她冷冷淡淡的看着道济,半隐在阴影中的面孔让她看上去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讨债的煞神,而他们身侧是一尊小佛像,佛像慈眉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