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镖师

谢府，在谢家发迹之后接连并了周围几户宅院重新修葺，已是在昌城颇为富贵的宅邸了。不过府中平日只有谢家的少爷会在送镖之后小住，谢家父母为管镖行早两年便搬去了京都的总号。

这会儿，小厮打扮的长脸少年看着手里凉了许久的药汤，耷拉着脑袋坐在少爷院前的台阶上，为他这照看的使命深深悼念。

少爷在雾雨山庄的七绝阵差点脱了一层皮下来，还要夜以继日，快马加鞭地把生息丸送到宁家，自己治伤的伤药就没一日能准时喝的。

本以为宁家姑娘收下就好了，结果少爷还天天去宁家偷偷守着，那宁家姑娘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正想着，院里那颗老树枝叶颤了颤，钻出一个人影。

谁能想到，谢家堂堂的大少爷不走正门，偏偏翻墙而入。谢昀一手揭去面上的玄铁面具，露出一张俊逸却比早晨出门时又苍白几分的面容。

“诶哟，我的少爷啊！您这伤不止要喝药，最重要的静养！不能再用功夫了……”长福跟在谢昀身边也就是这几年的事，为人忠心，就是啰嗦，像个老妈子似的。却很得谢父谢母之心，特意让他多多照看不太注重自己身子的谢昀。

“少爷如此不紧着自己的身体，怕是宁家小姐长命百岁，您却要过劳……”长福说到这，咬了下舌头不敢再说。

谢昀却不觉得有何失言，他抬眼望着日薄西山，余晖似乎穿透了他，落在很远很远，那个在神鬼面前无数次乞求的他的面前。

“她若能长命百岁，分去我的寿数也无妨。”谢昀想到此事，只觉得若是真能如此，他别无所求。

“呸呸呸，少爷小姐自当都长命百岁。”长福说着话，内心深深替自家少爷将来的夫纲感到担忧。今日才递了婚书给衙门，还没过门呢，那宁家小姐就已经把少爷吃得死死的了。

“我让你暗中拍的方子可拿到了？”谢昀望了一眼长福从怀里拿出价值千金的药方，点了点头不再细看。“稍后我手书一封，你将信与药方一道交到宁家。”

“是。”长福应声，从谢府去往宁家的路长福已经轻车熟路，闭着眼也能走到了。

宁月哪里想得到山下家里因着一封书信起了一股风波。

解完签的下山路亦是漫长，宁月又细细琢磨着大师的话，故而脚步更慢了。

“大师这十六字签文何解啊？如何入这轮回？”

宁月见这轮回二字简直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

世上人求生多，问死少。

了缘瞥了一眼语气中不禁有丝急切的姑娘，缓缓道。

“轮回自有机缘，姑娘若想跳脱常理之外，硬求机缘，恐怕不仅所求不得，更会累及今生。”

“是指我不该随意自戕，要顺从因果的意思？那慈悲作引又是何解？

“善因结善果，姑娘想得偿所愿，何不从身边力所能及之事做起。”

了缘说完阿弥陀佛一声，不再打机锋，送别宁月。

宁月却不知，了缘在她走后拿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几排小字正是她的解签之语。

“若她拿着这签来寻大师，便说明是她的机缘到了，我所托大师解签之语也非诳语。大师尽可安心……”

少年几日前的话历历在目，了缘把纸条收起，轻轻喟叹着。

“是亦因彼啊。”

路上的宁月还竭力想着。

身边力所能及之事？何事？好好经营瑞君堂，多开义诊能不能算？

宁月掐指算了算，离二十的寿终正寝也不过五年，熬一熬陪陪父亲和鸢歌算是了吧？

等宁月再站到宁宅门前，已是月挂枝头，夜风寥寥。

比起出门时脑子一团乱麻，身体虽是精疲力尽，心态却清明许多。

在门前深深吐息了两回，宁月推开宅门，做好准备迎接父亲的责难。

然而，吱呀的木门响着，宅门内灯火通明，照着窗棂两抹人影匆忙不已。

“就这么多了？”

“鸢歌连院子里树下埋得那一份都翻出来了，还是不够吗？”

“还是所去甚远啊……但即便是把这宅子抵了，医馆关了，也是要买的。”

抵宅子？关医馆？

宁月一头雾水冲着人影所在的书房快步走去，刚推开门便被房中犹如匪类过境的凌乱吓了一跳。

也就书案之上稍显整齐，平日带锁的木匣现大咧咧地敞着，皆是些平日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些面额不等的银票和宅子地契。木匣旁边堆着一些医典孤本更是父亲所藏珍宝，另一边则是被翻开的钱袋，装着日常开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