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芝
而桃染更是又气又急,涨红了脸,眼泪都要出来了,又带着恍然大悟的神色。
“二奶奶,那不是宁馨丸啊!”她急得眼睛都通红,嚷道:“那是云夫人找了道长给小姐配的回春丸,是失传的古方子,里面的鱼肚用的都是黄金肚,还有一味血芝,今年只出了四两,官家都只用了二两,剩下二两都被贺大人要过来,给小姐做药了!”
她这一段话嚷出来,简直是石破天惊,别说黄娘子和娄二奶奶,连正喝茶的娄二爷也手一抖,险些把茶杯摔了。
“二奶奶拿这药去做饵,万一三奶奶拿去吃了用了,小姐再去哪里找血芝去?就是要回来,小姐还敢吃吗?”她急得声音都变了调,索性往地上一坐,哭道:“我还以为二奶奶收了药就会拿回来给小姐吃的,云夫人和贺大人费了那么多心,怎么二奶奶直接拿去送给三房了!”
她对娴月是真忠心,急得什么都不顾了,直接质问起娄二奶奶来了,黄娘子虽然也吓得神色大乱,但还记得规矩,连忙一把拦住了她,呵斥道:“像什么样子,你好好说,什么回春丸,黄金肚我知道,血芝是什么?怎么就再找不到了?”
“也不是什么。”床上的娴月淡淡开口了,垂着眼睛道:“也不过就是关外四郡贡上的贡品,举国一共四两,官家用了二两,剩下二两被娘用来钓鱼罢了,能是什么好东西呢。”
她的语气异常平静,但听得人心里发毛,连黄娘子也不由得心中咯噔一下,无助地看向娄二奶奶。
而娄二奶奶的脸色苍白。
“如果是血芝的话,是有这么贵重的,当年扬州王洗盐大案,王御史抄了家,被参僭越,抄家时连珊瑚树都没算上罪证,一两血芝却列在前头,不然我也不会听说这东西的名字。我娘教我的海商八宝歌里说:‘田黄碾作土,缂丝化为尘,海龙不落架,血芝不出宫……’”
黄娘子这才想起来,道:“原来是那个血芝?桃染,你确定,当真贺大人问官家赏了血芝?”
“千真万确!”桃染斩钉截铁地道:“我前天去云夫人那,亲耳听到的。区区宁馨丸贺大人怎么会亲自送来,不是回春丸是什么!”
黄娘子听在耳中,如同雷击,看向娄二奶奶,发现她脸上也毫无血色,娄二爷还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还凑过来要问。
“还愣着干什么!”娄二奶奶怒道:“还不去那边院子里,把药丸要回来!”
黄娘子连忙匆匆拿大衣服来,被娄二奶奶一手推开,道:“还有空管这个。”她一把拉住娄二爷,一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架势,是要带着他去闹内宅了,急匆匆往那边跑去,黄娘子也连忙跟上,一面招呼白天那些厉害娘子和大丫鬟都跟上去,好去把药要回来。连隔壁房中的卿云也被惊动,只当是出了事,连忙过来看。却只看见娴月房中空空,桃染仍然坐在地上,阿珠也靠在柱边,咬着手指,两个丫鬟都在哭。反而娴月靠坐在床上,垂着眼睛,神色平静。
她还以为是娴月发脾气,骂了桃染,笑道:“怎么了,怎么都哭了……”
“我劝你别进来。”娴月垂着眼睛,淡淡道。
卿云停住了脚,她虽然和娴月不如和凌霜亲密,也看出她平静神色下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顿时心中不安。
“发生什么事了?”她问道。
“你再问下去,我不能保证不骂你。”娴月只这样说道。
卿云只得忍气吞声退了出去,她脾气是真好,真就回到自己房中去了。想了想,又让丫鬟找衣裳来,也去那边院子里,只说是给老太君请安,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房中重又安静下来,桃染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终于爬起来,握住娴月的手,只是无声地流泪,娴月反而笑了,道:“又哭什么呢?我还没死呢。”
桃染一听,更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半天才抽噎着道:“我替小姐委屈!”
“委屈什么。”娴月垂着眼睛,神色淡然得很:“你不是信命吗?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呢……”
“我不信!”桃染气道:“明明贺大人连最难找的血芝都找到了,药都做好了,我不信小姐最后吃不到这药。”
“孔明也只差一步,不还是被人踏碎七星灯呢?”娴月还有心思引用典故。
桃染被气得直哭,她性格也极泼辣,越想越气,索性吼了两声,道:“我就不信了。我也去三房那里!二奶奶要是今晚不把药丸要回来,我现在就找贺大人去,大不了抄家,也要把这药抄出来!”
她说完,拔腿就跑,拦也拦不住。阿珠本来正哭,看她这样也愣了,怯怯问娴月:“小姐,我要去把桃染姐姐拉回来吗?”
“随你吧。”娴月道。
她像是累极了,整个人都意兴阑珊的,自己躺了下去,本来就瘦,这下更显得轻得像片叶子似的。阿珠哪里还敢走,和另外一个小丫鬟守在床边,也不敢大声哭。阿珠虽然不聪明,也知道这次的药极重要,小姐一定也是寄予了希望的,如今弄成这个样子,小姐一定心都灰了。
阿珠守了娴月一会儿,见她又睡了过去,摸了摸她的手,像是又烧起来了似的,想去叫人,却见娴月拉住了她的手,说了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