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
夜雨泠泠,沈明嫣被绑了手脚,坐在一张枯草席子上,看着破庙不太能关上的门外,檐下一点光亮里溅起的水珠。 有夜风裹着潮湿的气息吹进来,令她不由自主向后挪了挪。 一旁生火的郑隼瞧见了,便将那小小一堆火拨弄得更旺了些。 两人都不说话,这座破庙内,便只余外头雨声,并着柴火烧着的噼啪声响。 火光映在沈明嫣的脸上,将她眸光映照得明明灭灭,似乎是觉得这位沈三小姐有些出人意料的沉稳,郑隼不由多窥了她两眼。 沈明嫣只当没看到,目光落在火焰上,思量前世与郑隼几次交集,半晌方才开口:“今日雨大,多谢这位壮士还将我带来此处避雨。想来这并不在你雇主的安排之中,由此可见,阁下并非无情无义之人。” 郑隼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 沈明嫣也并不急,前世她寥寥数次见郑隼,便知他并非善于口舌之人,想必镇国公府派他来时,也曾提醒他勿要多言。 只是人的好奇心总是没有那么容易便按捺住的。 沈明嫣顿了顿,挪了挪因被绑着有些笨重的身体,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方又开口:“这么久不见壮士着人送信,也不见索要钱财,想来绑我至此并非为了身外之物,只怕与近来的上宫擢选有关,我猜得可对?” 郑隼又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变了变,只是终究还是没搭理她的话,反而将身体转过去些,朝着外头飞溅的雨雾去。 见他如此反应,沈明嫣便知自己先前是猜对了。而这郑隼身为镇国公义子,想必在这件事上也不会吐露更多。 于是沈明嫣也不管他回不回答,又自顾自地说下去:“倘若我猜对了,那壮士现在就可回去复命,那上宫擢选也未见是什么好事,我知道多的是人想去,可我却不愿,倘若有办法不必入宫,我必定竭诚配合,怎需劳师动众,又冒这么大风险?” 她浅浅一笑:“到时两全其美,壮士也不必承受事情败露的后果,不比你我如今躲躲藏藏要强?” 许是这一番话由她说出来实在出人意料,郑隼终于不再躲避她的目光,转头看向沈明嫣坐的地方。 那少女身形单薄,因一路颠簸,看着早没了晨起时的精致,多了些憔悴疲累,只是他刚巧看到她浅浅的一笑,竟似乎因这一笑,不管是她有些乱了的发髻,还是沾了尘土的衣裳,都平添了几分明艳动人来。 郑隼愣了一下,没有掩藏好的探究便流露出来,很轻易地被人捕捉到。 沈明嫣于是接着开口:“是好奇为何众人都说的好机会,我却不要?” 她轻叹了一口气:“皇宫也不过是瞧着光鲜罢了,有命到那去,焉知会否有命出来?我虽出身官宦世家,但到底也是芸芸众生中普通一人,既无权无势,又无惊天动地之能,此生也不过想平平安安罢了,何必去皇宫那种吃人不吐骨头之处?” 她打量郑隼一眼,见对方仍安静听着,这才接着说下去:“那擢选的圣旨,于旁人而言,是天大的福气,今日只有我与壮士二人,我也不怕明说,对我而言却是避之不及。我正愁并无好的方法拒绝,如今既然壮士有意阻拦,何不你我合作,我也付得起些许银两,亦不会令壮士吃亏。” 郑隼到底因她这“惊天动地”一番言论被惊住了,眼前之女子,不仅与他想象中不同,倒与他跟随主家在上京城见到的那些贵族小姐又不一样。 他本是奉命前来,只要留她一夜便是,如今倒好似心里也想把她放走一般。 他脑袋算不得聪明,但自幼习武,到底对危险有些知觉,这种想法出现的一瞬,他便觉得眼前的少女绝非那么简单,当是个危险人物,可对方笑容真诚,眸光清澈,又令他想忽视也不能。 沈明嫣见郑隼若有所思,于是便也不管他从始至终还未曾言语,趁势问道:“如何?不知壮士愿不愿意也与我合作一番,多赚些银子,不也是好事一桩吗?” 郑隼瞧着她姣好面容上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明知她所说背离主家的交代,可不知为何,竟对她那番言语心生同情。 在此之前,他其实并不认识这位沈三小姐,只是人在镇国公府,总能接触上京城的各种消息,沈三小姐在沈家身份尴尬,几乎整个上京城的勋贵人家没有不知道的。 否则又怎会早已及笄,却始终未曾定下亲事,又无人上门提亲? 或许正如她所说,放了她才是两全其美…… “这里有处房子,快些过来!” 正在两人沉默之际,外头大雨声里,竟传来焦急声音。 郑隼神色一凛,在沈明嫣尚未看清之际便站起身来,他背后的大剑也不知怎么出现在手中,两步便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