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句
福曦寺之行的结束,意味着两天的卧石镇之旅告一段落。大巴车把旅客们送到集中下车点,大家便四散离开。 程佳韵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五点,可她已经饿了,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 谢霄瞥见她用手心揉着肚子,问道:“饿了?想吃什么?” 程佳韵扫了一圈,这边的小餐馆整体偏辣,今天晕车一整天,胃也不太舒服,她只想吃点清淡的东西。 “我看那边有个米粉店。”她抬手指了指,“我胃不太舒服,不想吃重口味的东西,要不咱们去吃过桥米线?” “行。”谢霄没什么意见,一切以她为主。刚转身要往米粉店的方向走,就听见程佳韵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叮呤咣啷的重金属音乐,想不注意到都难。 程佳韵滑开屏幕,看见来电人姓名后,眉头微挑,眼中流露出些许兴奋。 程佳韵把包包摘下来递给谢霄:“你先去前面的米粉店等我,我接个电话就来。”随后摁下接听键,小跑几步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接起电话。 谢霄独自一人,百无聊赖地走在街上,眼睛四处瞟着,忽然在人群中瞥见一个熟悉身影,是一个身形佝偻、头发花白的老人。 他走近看了看,果然是一个月前在灵溪镇的集市上,那个送他鞋垫的老奶奶。 可她不是在灵溪镇卖鞋垫吗?怎么又忽然出现在几十公里外的卧石古镇? 谢霄觉得奇怪,随便找了家奶茶店老板打听,这才知道,老太太原来是茂竹村人,儿女都外出打工了,老伴也在几年前去世,家中只有她一人。老人常年靠着儿女寄来的钱生活,许是太过无聊,才会绣上一些鞋垫,拿到镇上去卖。 据奶茶店老板所说,有时候老太太会走上几个小时的山路,去到周边不同的小镇卖鞋垫,常常一走就是半天。但她却日复一日,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样的生活,这也许就是留守深山,一辈子也迈不出的悲哀。 谢霄默默注视了老人许久,见她笑吟吟地去向每个路人推销鞋垫,而路过的人基本行色匆匆无人搭理,他心里涌起一股酸涩,忽然想到了自己过世很多年的外婆。 那时候,外婆总喜欢坐在阳台的摇椅上晒太阳,谢霄就蹲在她身侧,轻轻地帮她摇着蒲扇,试图扇走夏季的燥热。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信誓旦旦地向外婆保证以后一定会成为家喻户晓的演员,会让外婆看见他功成名就站上领奖台的那一天。 可惜外婆在他饱受争议的时候离开了,终究没能看见他实现梦想,站在台上闪闪发光的样子。 外婆的离去是他永远的遗憾,也是在他患上抑郁症后,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从那以后他便一蹶不振,许久都没再进组拍戏,直至销声匿迹,彻底淡出大众视野。 思绪回笼,谢霄加快脚步,跟上那位老奶奶的步伐,试着与她打招呼:“阿奶,上个月在灵溪镇,您曾送过我两双鞋垫,您还记得吗?” 老人抬头看他,眨了眨眼:“不记得嘞。” 闻言,谢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他浅浅叹了口气,随后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百元纸币,递给老人:“阿奶,您的鞋垫我都要了,这钱您拿着,早点回去休息吧,别太辛苦了。” 老人回过神,谢霄已经走远了,她冲着那道高大背影招了招手:“诶,等下,小伙子……” 谢霄回头笑了笑,很快消失在人流中。 回到米粉店,谢霄给程佳韵叫了一碗过桥米线,他自己不饿,也没什么胃口,便坐在店里等她。 谢霄坐在靠近大门的位置,稍微伸长脖子就能远远看见不远处程佳韵的身影。不知盯着她看了多久,程佳韵终于挂断电话,一路小跑过来。 “我来了。”程佳韵进屋坐下,低低喘着气。 谢霄递给她一杯水:“你跑什么?” “怕你等急了。”程佳韵低头,看见他手里抱着的竹筐,一时好奇:“你手里这是?” “没什么,就是看见一个奶奶在卖鞋垫。”他慢吞吞解释,“上个月我在灵溪镇的集市上也遇见过那个奶奶,她还送给我两双鞋垫。只不过奶奶年纪大了,时间又过去太久,她大概已经不记得我了。” “所以,你是觉得奶奶太辛苦,就把她的鞋垫都买下来了?” 谢霄点了点头,抬眼却对上程佳韵探究的目光。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真是个热心肠的乖宝宝。”说完,程佳韵做了件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情——她抬手,轻轻揉了一把谢霄松软的头发。 对面的人已经习惯了她的无厘头,倒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眉头蹙了蹙:“别摸我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