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句

经被洗衣液的气味覆盖，但那股檀香却像是刻进了衣服里，怎么也冲不淡。

洗完衣服已经是十点半，推开窗，薄云遮住弯月，天边悬着一两颗星。晚来风凉，程佳韵拢了拢衣服，把洗净的外套晾在老式晾衣杆上，估摸着明早应该能干透。

关上窗，程佳韵播放了一首助眠的轻音乐，正准备去洗漱，门外忽地响起叩门声。

“咚咚咚”三下，声音很轻。

程佳韵没看猫眼，直接开了门。见门口笔直立着的男人，她有些傻眼。

谢霄淡淡睨了她一眼：“我的衣服。”

“衣服刚洗完，还没干透呢。”那小孩实在太高，程佳韵得费力仰着头才能对上他的目光，“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间房？”

谢霄指了指窗外的晾衣杆，上面晾着他的黑色外套。

的确，从楼下看，那件外套在一片女性衣裙中格外显眼……

程佳韵有些尴尬，下意识摸了摸耳朵，竟有些发烫。她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喔……我还以为，你会一间间敲门问呢。”

“我看起来有这么蠢？”

“……”

程佳韵抬手擦了下额角的汗，忽然想起正事。她转身，从电视机柜上拿起那张老照片递给谢霄，神情变得正经：“其实你想拿回去的，是这张照片吧？”

“我原本想着明早和衣服一起给你送过去来着，既然你都找过来了，那就直接物归原主。”

“谢了。”谢霄接过照片，手指下意识摩挲了两下，随后小心翼翼地装进上衣口袋，能看出这张合照是十分珍视的东西。

见他这幅乖孩子模样，程佳韵勾了勾唇，一副长辈口吻：“这次倒是学会道谢了。”

她将还未干透的衣服大致叠了叠，装进一个干净塑料袋里，递给谢霄。

“谢了。”

又是这句。

“感谢的话倒也不用说两次。”程佳韵笑。

拿回照片，谢霄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下。时间已经很晚，他不便久留，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去开门。

程佳韵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手指不自觉抠了抠袖口。

那身影明明笔直挺拔，看起来却尽显疲态。

“谢霄。”她开口喊住他，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方便问问吗？你到底是什么人？是网红，还是明星？”

“演员。”他答。声音变得清晰而又笃定。

“十八线小糊咖？”程佳韵几乎是脱口而出，完全不过大脑。

刚说完，她就后悔了。

谢霄微怔，随后自嘲地笑了笑：“是。”

“对不起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程佳韵慌乱地找补：“我这个人平时工作比较忙，也不太关注明星八卦之类的，所以……”

出乎意料的是，谢霄并没有多说什么，脸上甚至没有一丝不悦，好像丝毫没被冒犯到。

他开口，语气少有的温和：“照片和衣服拿到了，我就先走了。”

出于礼貌，程佳韵道了声“晚安”。目送那道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她才插好门，扣上安全链。

谢霄走后，程佳韵仿佛中了毒，满脑子都是他那自嘲的笑容，以及回答他是演员时那骤然坚定的目光……

心不知为何，痒痒的，像是被细小的虫蚁攀爬啃咬。

在原地傻愣愣站了许久，她打开百度百科，在搜索栏中敲出“谢霄”两个字。

认识他也有一周了，前前后后经历了这么多乌龙，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对他感道好奇，想要好好了解这个人。

程佳韵用半小时的时间看完了百度百科上关于谢霄的所有资料，又用半个小时看了些小道消息，包括网传这些年他被公司压榨，粉丝集体抗议并声援他解约，以及他数次被媒体拍到去看心理医生……

原来这个人的性格古怪，淡漠薄凉都是有原因的。

抑郁症，当真是个如影随形却又极易被忽略的可怕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感觉到眼睛酸胀肿痛，程佳韵才放下手机，揉了揉双眼准备休息。

她深呼吸了下，发现空气里都是檀香木的味道。

谢霄留下的味道实在太过浓烈，与他清冷薄情的形象丝毫不符。

程佳韵想，衣服还了，照片也物归原主，他们之间，或许真的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他是明星，她是普通人。

又能期待着与他发生什么呢？

她摇摇头，将脑中不切实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