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
只慢条斯理地吃着青菜,将鱼肉用筷子扒拉到一边。 眼瞧着对面两人亲密的举止,曹蕴意的眼神黯淡了许多。 突然,几节鲜嫩的芦笋落在了她的碗里。曹蕴意回神,对上曹夫人含着暖意和安慰的目光,荒芜的内心似乎照进了几束阳光,让她几欲落泪。 魏宴安看着谢姮鼓起来的脸颊,笑了。 饭桌之下,他准确无误地抓住了谢姮的手,挠了挠柔软的手心。谢姮挣脱不了,也不敢太大动作,只暗暗瞪了他一眼。但随后,她感觉出魏宴安是在她手心写字。 为何生气? 谢姮捏紧了筷子,他怎么还能来问她?是嫌自己不够体贴,没有成人之美的大度不成。 这顿饭就这么没滋没味地吃完了,丝毫没有热烈的气氛。 曹从事的心不在焉,曹蕴意的黯然神伤,谢姮和魏宴安的波涛暗涌。只有曹夫人,秉持着女主人的风范,招呼着众人吃菜,没有让宴席彻底尴尬下去。 散席后,魏宴安和谢姮率先走出大厅,到了一棵白杨树下。 谢姮觉着此处较为阴凉,而魏宴安紧随其后。她慢悠悠地瞟了魏宴安一眼,便是有诸多愤怒,她也不能在这闹开。 魏宴安可没这么多想法。一片树叶随着风儿,飘落在了谢姮发间,而她毫无所觉。 魏宴安抬手,捻下那片绿叶,递于谢姮眼前,嘴角含笑。 男子满眼宠溺,女子却面带娇嗔,二人立于白墙黛瓦之下,岁月静好,美得过于幸福。 可这一幕,却深深刺痛了曹蕴意的眼睛。 正当他们与曹家人辞别时,出乎意料地,曹蕴意唤住了谢姮。 “夫人,蕴意可以和你单独聊聊吗?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 曹夫人闻言大惊,对于这个女儿和将军之间的那段往事,她也是有所耳闻。可将军明显没有那个意思,她去求夫人那也是无用,别到时候真惹怒了将军。 曹夫人心善,对曹蕴意也有眼缘,正想找个借口揭过去。 “那便去那吧”沉静的女声淡淡开口,谢姮指了指白鹤栖息的湖边,正好有个小亭。 见魏宴安不发一言,似乎没有阻止的意思,曹夫人便给自家夫君使了眼色,让他带人回避。 “不了”魏宴安抬手拒绝,“本将去马车上等夫人”说完,便率先离开。 两波人各自去了。 曹夫人站在原地摇摇头,这位少年成名的将军,没人看得懂。 谢姮以为曹蕴意左右不过就是说些对魏宴安的爱慕之情,以及想进魏府的请求。 她目光望着姿态高傲,仿佛在巡视领地的白鹤,等着曹蕴意主动开口。 “夫人,你知道什么叫贱民吗?”曹蕴意本来娇媚的声音,在这一刻却显得格外沉重:“贱民就是命如草芥,无声无息地死了也没人在意,不值一提。” 谢姮敛眉,没有说话,只静静听着。 曹蕴意笑了笑,继续说道:“我以为我就会这样潦倒绝望地过完这一生”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充满恋眷和怀念:“可是我遇见了变数,他就如同天神,出现在我面前,将我拉出了地狱。” “夫人,你出身在钟鸣鼎食之家,或许永远无法想象那如同一般老鼠的生活” “我娘是个苦命人,跟着我那好赌的爹,天天挨打挨骂。他的钱财输完了,便把我娘拿去典了,典给别的人家生孩子,说反正我娘没用,只会生赔钱货。后来,听说她生了个儿子,却难产死了。” “我本还有一个妹妹的,她出生的那天天气格外晴朗,可还没来得及睁眼看看。便被我爹用烧好的开水,倒提着烫死了,然后像丢垃圾一样扔进了痰盂。那皮肤红红的,冒着热气,像要爆炸一样。” “夫人,你听过那种凄厉至极的惨叫吗?那是我毕生最大的梦魇。便是后来被卖到青楼,我不肯接客,妈妈拿鞭子抽我。发出的声音也不及那天听到的一分。” 谢姮心神俱震,她突然想抱抱眼前这个姑娘。她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眼泪顺着面颊,无声地滑落进头发。 没人会在她面前讲这些,人生疾苦四个字与谢姮从不沾边。 她不了解平民百姓的生活,只是偶尔会在热闹的街市上匆匆一瞥众生世相。 难以想象会有人丧心病狂到典卖自己的妻子,烫死刚出生的女儿。 她感受着怀里颤抖的身躯,如此单薄,究竟是承受了多少苦楚。 谢姮算不上多善良的人,她对无关己身的事总是漠不关心。可这一刻,她是真的为面前这个姑娘,感到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