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幻
“哒。”进忠困倦已极,身后细微的响动让他闭着眼睛翻了个身,鼻尖是香烟的味道,高档货有盒有款。 他有些燥,多半是因为秋天有些热。踹了被子,腰忽然一凉,他嫌风吹的冷,又把身子翻过去,忽然一个激灵僵硬地微蜷着身子,眼神闪烁着往下看,白的手指如葱根,贴在自己撩开的破衫里。 一点金红色的亮光拖着烟雾冉冉地往上,一段温软软的小腿蹭着他的臂膀。进忠在脑子里听到了春日凌汛的声音,呲咔咔冰棱相撞,刷啦啦春水奔涌。 他呼吸乱了,猛地把眼睛睁开,曼妙的影子散作云烟,钻进他腰眼里招来一阵欣快。可惜清醒比快意早一步占据他的躯壳,进忠意犹未尽又无奈地舒展开身子,随浑身的汗湿在秋日清晨的凉爽中干透。 他爬起来准备晃到厨房洗把脸,见两边的门都开了,厨房亮着灯而天空还是黑的。卫嬿婉守着灶,见他来了指一指旁边的炉子,说道: “灶我要用,筐里有煤球,你把药热上吧。” “吃什么,我来做。” 卫嬿婉生活简单,只准备弄点面疙瘩汤。进忠看了看厨房里有大酱,笑着请她去帮自己熬药,舀水和面烙了几张死面饼,顺手再洗了两根黄瓜切成丝。 秋日凌晨有些寒凉,两人在厨房里就着暖和气吃早饭。进忠吃的很快,等药煮开的间隙,提出要出去租房子。卫嬿婉主动应承着帮他一起看看,又找出糖罐子,让他喝完了药便捻一口甜甜嘴。 像卫嬿婉租的小院子一个月得一百块上下,进忠不需要单人独住,只需要个落脚的地方。卫嬿婉熟悉这一片的情况,给他寻了个合租的地方。 远是远了一些,但价格大大下降,五块钱一个月便足够。且隔壁好几间房先前是一大家子在住,现在不续租了,恰好空着,能有几天清闲。 卫嬿婉虽然客气,说让进忠没事去她家里坐坐,但进忠自己心虚,脑海里转着那梦。他憋足了劲先去找工作,捱了一个多月,还真让他找到个打字员的活。 一家小报社近来翻译洋文书籍,正缺懂西洋话的。打字机好学,校对却难,进忠凭一身长衫编了个上过教会学校的背景,白天工作,晚上便跑去夜校找老师勤学。 他原先以为卫嬿婉和自己一样,都是为了学英文才去的夜校,可一连数月都没再碰见卫嬿婉。进忠把这事放在心里念兹在兹,那模糊的渴望直如生了根一样让他忘不掉。 打字员赚的并不多,他盯上了编辑的活立志埋头苦学,把报社的那几本杂志旧书翻了个遍。这小报社的老板颇有进步思想,除了依靠花边新闻与鸳鸯蝴蝶小说维持生计之外,时常也与跟着大报社转载一些政论文章。 进忠看起政论时十分得心应手,有时与同事谈论几句,竟然切合时弊,屡屡做出正确预判。老板从来没怀疑自己招来的这个小打字员,竟然几个月之前只是一个码头干苦力的,十分高兴地让进忠大着胆子写一些东西,也颇能一读,如此便做了临时编辑。 进忠本想去见见卫嬿婉,但把手里的钱拿去买了两套便宜长衫,又换了个清净的居所,便不剩多少。他的眼界开阔了,更知晓女子在如今世界上讨生活如何艰难。那间客房明显便是时常有男客往来,才会备着被褥,放着烟灰缸。 囊中羞涩且兼乱七八糟的猜想,把进忠的脚步绊住了。在他踟蹰的时候,整个民国世事更迭地飞速,眨眼之间便快到除夕。 “小陈,过年家里东西都备齐了?” 老板将将四十,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手里拿着一个不厚的册子,卷起来从右往左看着。整个报社只有他和进忠留守,进忠听了问话点点头说道: “都齐了,您半个月前就给了大红包,哪有备不齐的。” “那就好。”老板揉了揉鼻梁两侧,酸胀的睛明穴稍得缓解。“这份宣言讲的道理很深刻,你过年有空正好可以看看。如今社会主义思潮很是时兴,我知道你对革命党感觉不好,不过看东西不必有成见,多看看对写文章也有益处。” “老板……”进忠在拟稿上圈了一个错字,抬起头来皱了眉说道: “革命其实都是上头的事情,说句不好听的,蒋总司令也是借这几个字去巩固他自己的势力。而今国民革命就要功成,一个国家总不会由着两个声音在说话。” “你说的有理,只是没那么严峻吧。”老板把思绪从德国人的大作里拔出来,思索片刻说道:“东北没往日那般强硬,那是总司令心里的大事。共方嘛,许多人与国府新秀们是从黄埔军校里同窗的交情,也都认可孙先生的三民主义……小陈,你思考的很深入,只是把世道想的太恶了。” 进忠垂下眼眸,笑的不太好意思。老板不以为怵,他年轻时也时常对时局乍惊乍疑,也许是少年人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