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婚
月光如盐,点滴撒在大将军府的门口,屋檐的雨水沿着月辉坠落。雨已经停许久了,雨水却还是不知疲倦地敲打着青石砖瓦。 雨后月光似乎更加皎洁,幽冷地照着青石板尽头那个素衣倩影。 女子只着单薄地白衣,鸦发高挽成妇人发髻。鬓边几缕发丝凌乱,倒使她月宫仙娥般的容颜多了几分烟火气。 她一身单薄的素衣行走在月下,脚步如猫,没有一丝声响。 姜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也不知道为何要往前走,只觉得自己如同一个看客,竟然左右不了自己的身体。 檐下落雨激起的水花微微打湿了她的绣鞋,周身的凉意弥漫开来。脑中忽然浮现的念头如同一块大石,闷闷地堵在心头: 他总说这条青石板铺成的路中看不中用,雨天平白弄的人一身泥点子,早晚要被他给铲了重做。 他说这话时一定没想到,最后来与他告别之人,却要一个个踩过这条路,来送他最后一程。 可,他究竟是谁? 一路走到一片素缟的灵前,她看着那口黑漆漆的棺材,心口愈发闷痛,却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这是他的灵堂? 带着薄茧的素手抚上脸颊,下意识地探了探眼角。干涩的触感让她心惊。 为什么如此心疼,又为什么连一滴眼泪也掉不下来? 眼中干涩,心却钝钝地痛。 “你这没心的贱人,我大哥这些年待你不薄,却这样巴不得他死……” “好了好了,别说了。你忘了,大哥不允许咱们这样说话。” 耳边传来不堪入耳的辱骂,骂她的人似乎是随他参军的兄弟,如今都已经是有品级的正经官员了。 怒骂在耳畔不歇,姜许的心中却没有一丝被侮辱的愤恨,她只是定定地看着那口黑漆漆的棺材。 她似乎从来没想过他会死。 一阵天旋地转袭来,她脚下一个踉跄,抬手间打落了身边一幅画像。 卷轴缓缓展开,年轻的将军穿着银甲提箭纵马,意气风发。 她立刻认出,画上这人,分明是镇上的俏霸王“顾允淮”。 一片嘈杂吵闹声中,她不受控制地失去了意识。 ** 午时已过,姜家一片喜气的红色,门前却依然静悄悄的。 没有锣鼓喧天,没有八抬大轿,气氛诡异地安静。 屋内的女子独自端坐在床榻边,一身大红嫁衣,身姿纤细嫁衣上精细繁复的绣纹一针一线诉说着她对于这桩婚事的珍重。 大红盖头下她的表情不显,玉指却已经把嫁衣一角拧出了印痕。 她的脸上还挂着两滴清泪。 说来奇怪,她原本精神十足的坐在房中。 未婚夫婿久久不来接亲,姜许心中有些不安,却不知为何睡着了,做了那样一个荒诞的梦。 顾允淮一方地头蛇,如何会跟自己扯上关系? 她伸手揉了揉额角,却感到梦中的一切是那么清晰真实。 前堂。 姜父仍坐在堂中上首,却已经隐隐坐不住了,脸色很是难看。 张氏坐在一边望着丈夫,心中自责焦急,有心想要去看看女儿,却不敢随意离座。 喜娘是惯会说漂亮话的,可今日的情况也的确是没见过。 这姜家和何家是通家之好,亲事是娃娃亲,两个孩子又是青梅竹马。昨日还喜盈盈地操办婚事,何家即便是有意退婚,也没有理由用这种法子这般下姜家的面子。 “秀才老爷您别着急,且等一会儿,何家少爷这也许是路上有什么意外给耽搁了。” 新郎官接亲本该天一亮就出发,两家只隔了两条巷子,即便有什么意外,就是差人报个信也该到了。 喜娘这话说得她自己都不相信,可眼看亲事就要黄了,还是不得不说。 似乎被这话揭开了最后的遮羞布似的,姜父勃然大怒,吩咐张氏让亲戚们先吃上宴席,朗声道只当这是寻常宴请。 他此时是懊悔万分。 自己识人不清,让女儿受此侮辱,可又气愤何家如此不顾两家情谊,倒显得自己上赶着嫁女儿。 姜许盖着盖头坐在屋内,多少猜到了些外头的情况。 即便对这未婚夫并无多少深情,可她一向是把他当作要相守一辈子的未来夫君的。小时二人一起长大,也算熟悉。这些年二人都大了,虽不好再多见面,却也没有断了书信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