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笼
而上天的惩罚来得很快,金融危机爆发的速度之快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宋和川的公司在浪潮卷席下失去了所有。 公司覆灭,连带责任下他甚至欠下了债务。 电话里的阿兰吞吞吐吐,他怀疑她出了事,着急去找她的时候,因为心急,竟然又倒霉地遭遇了车祸。 身体疼痛难忍,他再次醒来时,医生开出了昂贵的治疗费用单,即使治好,也可能会落下残疾,而医生的身旁,是阿兰再无柔情的眼眸。 他生出一些猜测,可他不愿意多想,他也不敢去怀疑,他对阿兰说,“把我们住的房子卖掉,一些用来治病,剩下的用来支付那些员工的赔付款。” “你相信我,等这场危机过后,钱和房子都会有的,医生也说了症状并不明显,康复后和普通人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的话中甚至流露出了乞求之意,阿兰应该是爱他的,她哭着同意了,这泪水应该是这个坚强女人的一时软弱。 他为此感到歉疚,可房产卖掉后的当天,阿兰却是没有出现,和卖掉的钱财一起消失了。 她只留下了一张字条给病痛难忍的男人。 “宋和川,我再替你做最后一件事好不好,我把最爱你的那个人叫到你面前。” 原来,阿兰带着那些钱和她的孩子,已经离开了S市,留下一无所有的宋和川在医院的病床上动弹不得。 那一刻,他羞于再见程冉,可她却是根本没有嘲笑他,就连又长大了一点的嘉嘉也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是了,被纱布缠绕了全身的自己,嘉嘉根本认不出来。 “这笔钱本来就是你自己挣得,现在还给你也算物归原主,治好后不要再来看我的女儿,今生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同意了,在医生做手术的时候,他设法避开了麻药,在那样的疼痛之下,他却仅仅只是闷哼出声。 这样的痛,能比得上程冉生孩子时的痛吗?他又再次想起曾经的他守在产房外面,听着惨叫声不断,对着推出来的程冉许下一辈子对她好的誓言。 在他手术过后,还有康复训练之时,程冉再未出现,如她自己所言,她不再想见到他。 悔悟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他那时的心情,他想,以他的罪行,死后肯定是要下地狱的。 他知道那笔钱,是程冉把分给她的那套房产卖了后凑给他的,也就是说两人的婚姻破裂,程冉从中并未得到什么,除了流着二人血脉的女儿。 她暂时借住在那位姓季的朋友家中,他托人递了信想再见她一面,可石沉大海,这让他明白那笔钱并非是因为旧情,而是程冉在和他做最后的诀别。 那位姓季的女人特意给他捎了信来,“穷鬼一个,有什么脸再找上门来,滚吧,滚得干净点。” 这种侮辱的话,他听后丝毫没有感到生气,只觉得骂的好,骂的还不够,他罪孽深重,又如何才能弥补呢? 在出院后,一身贫困的他只敢远远地看了一眼牵着女儿小手走路的程冉,他微跛着脚,像个最无耻的小偷,在阴暗的角落里,追随着这对母女,希望她能发现,又怕被她看见。 那个时候,一个合作过的跨国公司的高管看到了他在公司破产时的担当,抛出橄榄枝,邀请他到国外走一遭,他想尝试一番这个机会,他想以一个不那么狼狈的身份,可以再次骄傲地站到自己老婆身边,请求她的原谅,请求她允许自己再见自己的女儿。 他甚至做好了准备,哪怕回来后程冉已经重新嫁人,他也会默默地守护着这对母女。 这一拼搏,便是十年之久,他再次知道程冉的消息时,却是死讯,他发疯了似的回国,却是葬礼都不被允许参加。 程冉似乎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早有预料,立下遗嘱,让季尧来替她照顾女儿程嘉。 而他宋和川,没有任何资格,他只能趁着所有人都离去的时候,远远地朝着程冉的墓碑,一直跪着赎罪。 此后又过了近十年,嘉嘉已经长大成人,他未曾打扰过他,这是季尧的要求。 可当他看到镜中的自己满头白发,一脸的皱纹,他又想自己还能有多长时日能活呢?总得在死之前确认嘉嘉是真的幸福,总得在死之前把他所有的财富都留给嘉嘉。 若是她不想接受自己这个父亲的赠予,他便换一个身份,哪怕是假装成程冉的远方亲戚,他也想要把自己的所有财产都留给嘉嘉。 这是他在回国前便下定的决心,在到达S市不久后,他便给董事会的那些人传达了不久后他会卸任的决定,届时他会找一个合格的职业经理人打理公司,他的股份则是会交给一个同样是中国人的年轻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