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状元一心作二用,痴心人一念入阿鼻
自打柳大郎婚丧两场事后,柳家老宅已经许久没有像今日这样热闹了。 柳兰蕙为了将这会亲宴办得好看,便将柳姓族人里有头有脸的全都请到了家中,一来是给闺女做脸,教未来的女婿不要小瞧了岳家人,二来也存了向着族人夸耀金龟婿的意思。 如此,柳祥一家自然在受邀之列,除此之外,还有卢里长一家。两家的女眷更是一大早便过来柳宅帮忙,虽说是冲着谢琅来的,到底也教柳家人面上有光,就连柳平也觉得能在柳文龙面前直起腰板了。 戚氏早便在儿子柳大郎的婚事上与柳兰蕙结成了同盟,如今又指望着她能收拾服帖儿媳妇,对她的要求自然是百求百应,里里外外地帮着张罗,踮着小脚,腆着肚子,在乌义坊进进出出,忙得像是冬日里潮白河上被抽得转个不停地冰猴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要嫁闺女呢。 静临在女眷中自然是受冷遇的,她们不与她说话,但她们说的话却句句不离她,话里话外将她与冉宝儿放在一起比较,褒贬人品之余,连带着也将各自的亲娘和夫家也臧否了一番。 冉宝儿心里是万分得意,只是碍于柳兰蕙的千叮咛万嘱咐,方才忍住了嘲弄静临几句的冲动,只将那自得放在羞涩的笑容里,一垂眸、一掩口,又换来众女眷一阵交口称赞。 静临存着看好戏的心思,看她眼下这般得意,心中愈发期待起待会儿她见到谢琅的表情了。 至于谢琅……他怎么忽然间就对自己动心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为了些什么,静临自己也没闹明白。 只是,因了银儿的缘故,她对谢琅的为人多少也有些了解,知道他于男女情爱上,与段不循正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 若以科场喻情场,段不循怎么着也得是个进士及第,而谢琅则单纯得多,充其量不过童生而已。 静临没继续往下估量自己的科名,而是继续琢磨起待会见到谢琅该如何表现了。 甭管他为了什么喜欢她,眼下她只知道自己喜欢他的喜欢,这就足够了。 至于这喜欢能持续多久,够不够动摇冉宝儿的婚事,甚或是……将她取而代之,静临并没有把握,也没想那么多。她恨死了那对母女,正愁不知如何下手,谢琅的青眼便适时地投射过来,她便只能接住它,牢牢抓住么,顺势攀援而上,索取更多——只要能给那对母女添堵,哪怕只是一点点,她也觉得很值得。 而自己的心么,静临将它剖分为二,一半牢牢锁住,不允许它跳出来生事,另一半便能全心全意,只顾眼前事了。 谢琅是没有这种本事的。 他向来是个知行合一的君子,是以能够克己复礼,慎独卑牧。可那夜过后,无论他如何三省己身、向内求索,将自己折磨得形容枯槁、神情恍惚,最终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他原就是个伪君子,道地的衣冠禽兽。 柳家一众亲戚和乌义坊的男女老少早就在卢昭容的旌表仪式上目睹过这位谢大人的玉颜,当时便惊为天人,一时间口耳相传,引得街里街坊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跑出来看,颇有古时掷果盈车、看杀卫玠的意思,听说过后有几家甚至还托人打听他是否婚配呢。 不想再见这位风姿卓绝的谢大人,他已成了人家的东床快婿了。众人纷纷上前道喜,趁机好好打量一番美男子的鼻子眼睛嘴巴到底怎么长的,心中着实对冉宝儿的运气艳羡得紧。不论人品,但看容貌,她可比她姐姐差远了,可是嫁的郎君却比柳大郎强一万倍,这不是命好是什么? 卢里长家的王氏与吴大妗子对视一眼,同时朝着静临的方向努努嘴,又不约而同地撇嘴一笑,意思尽在不言中。 谢琅今日是新女婿头一回上门,是娇客,自然被让到主座。刚一落座,方才零散的恭喜和恭维便汇流成一片声势浩大的波浪,自四面八方向他袭来。他克制着自己不往女眷的方向看,凭着素日养成的良好修养和得体举止,朝着那一波波声浪迎头而上。 冉宝儿透过帘隙,只能看到夫婿的半张轩昂侧脸和一肩挺拔脊背。她趁旁人不注意,又张望了几眼,巴望着对方能回过头来,好教她看清楚全貌。 尽管从众人的言语中已经足可断定对方风姿卓绝,已经不必再担心嫁给一个驼背或麻子,可越是这样,她便愈发心痒难耐。 似乎是柳祥起身向新婿敬酒,新婿便也起身,与人遥遥举杯,随后浅啜一口,落座。 虽人声嘈杂,冉宝儿还是听到了他那句清朗的“多谢。” 这声音……冉宝儿先是一怔,随即立刻起身走到帘子前,双手一拉——这回果真将他看了个清清楚楚。 心一惊,随后猛地回眸,愤怒地看向静临。 谢琅似乎听到了身后帘动之声,便下意识地回头去看,一眼见是冉宝儿,便想要回头,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