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人心威慑长舌妇,望来日矢志登高台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仗着人多嘴杂声音大,力图将这场专为她们而设的鸿门宴变成冉静临的批判会,最好是还能再进一步,成为她的忏悔堂才好。 人的嘴巴是无法强行捂住的,她们呶呶不休,静临便眯起眼睛听着,待到所有人都发言过了两轮,她便发现她们口中的话开始绕起车轱辘来,所言无外乎围绕着两个字,一个是孝,一个是节。 这两个字单拎出哪一个都是能压死人的,只是这得有个前提,即被压的人心里确然也在乎这两个字,至少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认同。 可于静临而言,她早在这些时日里将这两个字看透了。孝和节之所以能压人,表面上是因一个“名声”,内里实则是因为骨肉亲情和男女之爱。她如今是可以舍出名声来为银儿出一口气的,至于亲情与爱悦……戚氏和柳大郎他们还不配。 想明白了这个理,她看这些人的目光里便跳动着讥诮的光,嘴角牵起的笑一如看耍猴一般。 王氏给戚氏递过帕子擦眼泪,斜了一眼静临道:“感情娘子是个油盐不进的,枉费我们的良苦用心。” “就是,哪有儿媳欺压婆婆的道理,你还不跪下给你母亲磕头认错么?” 吴大妗子也附和。 其余人纷纷加以声援,目光齐刷刷地向射到静临的面孔上,似乎她今日不下跪认错,她们就能生吞活剥了她一般。 戚氏也停止了假哭,微微侧头,用余光看静临,心里十分解恨,“小蹄子吃过几年的盐,就敢在这里兴风作浪了!今儿就教你偷鸡不成蚀把米,压压你的嚣张气焰。” 静临也微微侧头,与她来了个对视,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后又将一对十分活泛的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将各人的表情收入眼底,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王氏微恼,“你笑什么?” 静临用帕子掩住嘴角,“王嫂子这么凶巴巴地,看着好怕人哩!怪不得卢里长总往胭脂胡同钻呢,莫不是看了嫂子的脸,就振不起雄风了?” 她这谑浪话说完自己便又笑,有几个与王氏不对付的妇人也跟着偷笑,直至看到王氏铁青的脸色方才尴尬地掩饰了。 静临朝向笑得最欢的四婶,“先前母亲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卢家这么风清气正的人家,还能出这样的腌臜事儿?见了王嫂子我便晓得了,这么铁骨铮铮地一个夫人在家,也怪不得里长出去偷香窃玉!” 四婶别开脸,“胡说八道!” “诶,”静临冲着她摇头,“街里街坊住着,咱们娘们儿平日无事,不是惯常说些闲话打发时日?哦,我才想起来,母亲仿佛也说过,四婶您未出阁时还相看过卢里长呢,也不知为什么没成。” 这话一落,王氏便看向了四婶,四婶则指着戚氏,“你这老婆子瞎传什么闲话,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也往出翻,你安的什么心!” 戚氏连连摆手,“莫要听老大家的乱说,我可没说过这话!” “不是母亲说的还能有哪个?”静临巧笑,打趣一般,“您还说过呐,吴大妗子和咱们家祥老爷的爹……” 哗啦一声,酒盅砸到地上的碎声打断了静临的话,王氏铁青着脸,身上透出一些里长夫人、烈女嫡母的威势来。 “成何体统!你一个寡妇人家,不好好守节,反倒鼓舌摇唇搅扰的四邻不安,我看这乌义坊是容不得你了!” 静临等的就是她这个发作,当下将脸一翻,伸手拎起桌中酒壶,盖子一拿,将壶中酒兜头盖脸泼向王氏。 她站起身来,叉着腰,竖起两道细眉,双眸含怒,厉声叱骂:“不要脸的老妇,乌义坊容不容的下我轮得到你说?竟在我的席面上耍起威风来了!你再砸一个试试,姑奶奶将你的油绿王八头拧下来当酒盅!” 众人吃这一惊霎时变得安静,只有王氏哆嗦着嘴唇,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你个小娼……” “你个老娼妇!” 静临厉声打断她的结巴,伸出一只嫩生生的纤纤食指挨个指了一圈儿,“还有你们,你们这些扯老婆舌的老娼妇!怎么,你们传旁人的谣言可以,旁人说你们就不行了?” “呸!”她朝着戚氏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你们这样的老猪狗也配讲忠孝节义?忠于铜臭,孝敬权贵,明节暗娼,不仁不义罢了!滚回去撒泡尿照照你们自己的德行,下回再造旁人的谣之前,先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了,否则,”她顿了顿,笑出一股狰狞,“哼!我死了男人,又摊上这么一个猪狗一样的人家,左右是没什么前途可奔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再让我听到你们背后乱嚼舌根,我与你们拼命!” 她说这话并非虚张声势,而是动了一股鱼死网破的真意,是以这些惯常旁敲侧击、阴阳怪气的妇人都被震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