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姑婆鼓舌险恶,别有红颜行路艰难
临挨过去,透过黄花梨木菱格,看到一张与现在的静临十分相像的面孔,笑容俗气又彷佛带着心酸,眉眼温和又带着讨好,手里拿着亮晶晶的簪子,或是步摇,或是绢花,或是其他不值钱的小玩意。 “哼!画就画,大不了要头一颗、要命一条!” 翠柳拗不过银儿和王婆两个人,终于还是又坐下了,颇有些英勇就义的模样。 静临回过神来,也笑道:“放心吧,不要你的命,只要头就好了!” 翠柳生得浓眉大眼,圆圆脸蛋晒得黑里透红,颇有些娇憨的底子。静临便取了一点颜色偏紫的胡胭脂,与茉莉粉混了,在掌心揉匀,轻轻在她额头、双颊和下颏拍了薄薄一层,以均匀提亮肤色,余下不做多余装饰,也是在眉毛上下功夫,将她原本过于浓黑的眉略剃去一点杂毛,顺眉骨修成弯弯的“却月”,再用铜黛向两鬓稍稍延长。 银儿笑着赞道:“娘子一双妙手,生生将黑旋风给画成了穆桂英!” “哪个是黑旋风?看你是母大虫!” 翠柳不干,起身便去拧银儿的嘴。两个人笑闹作一团,直滚到那冷硬的大炕上,彷佛将上面黑沉的死气都驱散了。 王婆斥了那两个几句,便拉着静临的手道:“娘子将心放回肚子里,有这个手艺在,人是饿不死的。” 静临依旧半信半疑:“雕虫小技罢了,大户人家想必都有用惯的妆娘,小门小户,怕也不愿意在这上头花银子。” “事在人为!”王婆道:“娘子没听过吗,那聪明的郎中为了出名,都要自己雇了轿子,将自掏腰包买的熟食和酒菜挂在轿子后面,整日在街上招摇。时间长了,人家还以为他日日受请,便有了医术高明的大名,从此口耳相传,头疼脑热都找他,他做多了也成了熟手,银子和医术两不耽误,岂不是一桩美事?” 这不是骗人么?静临有些犹豫,迟疑道:“干娘的意思是?” 王婆笑道:“娘子缺的只是名气。我这几日出去多给娘子说道说道,娘子头几次也勿要银钱,如此一来,街坊邻里总有人愿意一试。只要她们肯试,凭娘子的手艺,往后肯定不愁没主顾!” “如此,多谢干娘了!” 静临真心感激,只是自忖暂时无以为报,便不好诺言先许,怕将来做不到,人家觉得自己是口惠而实不至。 却见王婆又道:“这还不够,除了在街坊邻居之间多做宣传,咱们还要广而告之,这样才能做大。” “还请干娘指教。” 静临从前囿于阃训,对这些三姑六婆颇有成见,以为她们不事生产,专靠穿门入户摇舌鼓唇为生,赚的都是些个昧良心、生是非的钱。 如今自己为了生存,竟然也要学着做个妆娘了,方才头一次醒悟,原来世上留给女人的道就是这么窄,这些姑婆能凭自己的本事活着,足令人心生敬意。 王婆继续道:“娘子有所不知,咱们宛平县住了个大人物。每年他老人家过生辰,都会将家里的园子开了,全县百姓,不拘你是谁,只要递个帖子,写上一句吉祥话,便能进去玩赏一整天。每年这个时候,可是比过年还热闹!到时候教那俩丫头带着娘子去,你们三个精心打扮了,往人群里边一站,不就是活招牌?” - 四个人在静临房中说了小半日的话,戚氏猫着腰伏在窗户底下,听得腰酸腿麻,心中一阵冷笑:小娼妇还想出去招摇,想的倒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