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堪怜,戏文暗语节外生枝
金满楼是宛平县最豪阔的酒楼,一层有说书弹唱,二层有燕姬侑酒,三层则是各式各样的雅间,按地名划分,有松江间,广陵间,金陵间等等,五花八门。不同的名称,不同的享受,价钱也可观得紧,即便淡季亦不下五两纹银。 名安不问银钱,只要最宽敞、最通透、最安静的那间,菜品要挑最贵的上,唱的也要寻最好看的来。如此不计成本,只因段不循要在这里宴请张胜。 张胜,徽州府歙县人氏,主营皮货生意,客居宛平,与段不循做过几笔小买卖,算得上点头之交。此人有典型的徽商习性,于自己和家人的衣食住行皆吝啬至极,唯独于□□一事,真个视金钱如粪土,很舍得一掷千金。如今得京城大主顾主动相请,还有免费的酒水和佳人可以享用,张胜岂能不欣然前往? “多日不见,老先生安好?” 张胜一进屋唱了个肥喏,惹得名安差点笑出声。 原来世风浇漓,时人于称呼上亦轻薄。朝中的大人尚对阉竖称儿道孙,市井的小民对稍有些头脸的,恭维起来真个肉麻得不要命。这位张胜显是此道中人,也不论段不循少他十几岁,张口就是“老先生”,为的就是教你挑不出毛病。 段不循看了名安一眼,起身迎客入座,“张老弟,快请。” 叙半晌闲言,张胜将免费的佳肴吃了个十二分饱,将不要钱的美姬也看了个半死,不见段不循说正事,只好率先开口,“生受老先生这许多,小人心中实在不安,不知老先生有何事见教,若有用得到小人之处,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段不循笑道:“老弟言重,今日相请,不过是路过此地,顺便叙一叙旧罢了。” 张胜闻言心中大安,原以为吃喝一顿少不得自己出点血,听这话原来是为打探消息的,消息又不值钱,如此甚好。 “敢问老先生是为何来此啊?” “段某有个朋友,与柳茂柳大郎家有些故事。听闻此人新娶妻室乃是徽州府歙县人氏,姓冉,特来托我问一问老弟,可知此人底细?” “姓冉……柳茂……可是新丧那位柳大郎?” “正是。” 张胜拊掌大笑,“诶呀!老先生可是问对人了!若说旁人,虽是一县老乡,倒也未必识得,可若说姓冉……嘿!这个姓,满歙县除了冉常那一家子,还有哪个?” 段不循微笑,“哦?老弟与他家相熟?” 张胜挤挤眼睛,“与冉常倒也一般,与他家花二娘……嘿嘿,不瞒老先生,确有一夜共枕眠的缘分。” 段不循:“愿闻其详。” 张胜自己斟了一盅酒,一饮而尽,眼珠子一转,却绕开花二娘,先说起了冉常。 “这冉家几代经商,做的都是小本生意,传到冉常这里,倒是攒下不少本钱。冉常心不小,早年运道也不错,在嘉兴和南京两地跑,赚了不少银子。后来不知道怎的,算是运道不好吧,把这些年赚的赔了个七七八八。这一来也就收了心,老老实实在家经营一间杂货铺,赚些薄利,日子也算过得不赖。” “要说家人……冉常早年阔绰时候,家里给说了门好亲,正是咱们宛平县柳家的一位娘子,大名叫做兰蕙。想必您老人家也知道,柳家从前是发达过的,这兰蕙小姐也算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所以小人说,这可是一门好亲。“ 张胜连吃带喝,左拥右抱,说话七拐八扯,恨不能从开天辟地说起。段不循还有耐心听着,名安沉不住气了,“您先说说那花二娘是怎么回事吧!” 张胜嘿嘿一乐,“哥儿莫急,且听小人慢慢道来。说回冉常啊,这人抠门儿得厉害,世人都说我们徽商节朴,可冉常节朴得可大劲儿了!小人亲眼所见,此人穿则麻布素衣,吃则白粥咸菜,家里平日炒菜都不见油,唯一的荤腥,竟然是祖传的一坛子臭猪油!您说离谱不?” “离谱离谱,那个花二娘到底怎么回事啊?” “这个花二娘啊,乃是个广陵姬出身,就是扬州瘦马,被冉常娶回家做了二房娘子。要说长得么……也就那样,妙就妙在身上有一股劲,那两个字怎么说来着,对,’风情’!那一笑,一扭,眼神一勾,嘿!甭提了!” 张胜久在燕地,学了一口地道的北方话,说得猥琐,倒也生动。 名安忍不住追问:“那您和花二娘是怎么……怎么就那个什么的?” “说来话长——” “您老人家还是简短截说吧!” 张胜一脸神往,“冉常这人吧,对家人抠门,对朋友可真大方!不只小人,凡是在他家喝过酒的,只要是稍微透露出看上了花二娘的意思,冉常绝无二话,必定留宿。小人当时还不好意思,花二娘却大方……嘿嘿,小人也就却之不恭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