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
酒记得,送奶奶尸体入棺的时候来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据说都是在各地发展的亲戚。 那是她第一次切身体会宗族这个庞大的概念体系。 “……没事,我回来看看。” 陈袖清环视四周,点燃的烟没拿来抽,反而走回途径家门口小道第二个路灯的位置,将烟无端放下,提鞋把它踩灭。 才下班没多久的中年人站在路灯旁,驻足原地好一会,他仰头看着漆黑的天色,倦乏的脸上透出深深疲惫。 “在家等我,不要出门。” · 陈袖清回来得很快。 他拧开女儿房门时,陈殊酒正埋头刻苦地写作业。 她回头见是爸爸,方才松了口气,挥挥手让陈袖清过来,右手压着那张照片,“你过来看下。” 陈袖清拿起照片左右翻看,表现得一如既往淡然,丝毫不见异常,只是收回自己公文包里。 “谁送过来的?”他坐在床沿,垂下的双手压在自己大腿上,神色凝重。 陈殊酒摊手,指着桌上的作业本面不改色:“不知道。写得正认真,敲门声音变大了才出去看的。” 陈袖清笑了一下,“乖女儿,好好读书。” “……嗯。”陈殊酒成绩一般,不愿多聊这个话题,但总觉得陈袖清心里藏了事,踌躇过仍是问道,“那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老宅寄过来的吧。”陈袖清起身拍拍女儿的肩,示意她放宽心,又强调一次:“这些不关你事,你好好读书就行。” 摆明是不想详谈了。 明天周一还要回学校。 爸爸坐在床边监督着,复又写了半小时作业,但还没写完,明早得早点回班里补,陈殊酒眼皮困倦地想。 睡前,陈袖清为陈殊酒留了一盏小灯,为她关上门的时候说了一句:“爸爸妈妈永远爱你,知道吗?” 这话听起来没头没尾。 陈殊酒一切关于母亲的记忆,都来源于爸爸珍藏留下来的照片。 他会指着照片里拍下的画面,告诉女儿,妈妈当时在做什么,是怎么疼爱你的。 大抵是工作辛劳,陈袖清饱经风霜的眼周不可避免地出现皱纹,有了岁月侵袭的痕迹。 此刻正站在门口,温柔和煦地看着她。 陈殊酒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不要忘记妈妈”和“妈妈永远爱你”是陈袖清常挂在嘴边的两句话。 她把被子盖过头顶,闷声回:“知道了。爸爸晚安。” 当晚依旧无梦。 这一夜说不上是好眠。 翌日,陈殊酒洗漱完准备出门,方见桌子上放了好几百块钱,叠得整整齐齐的几张红色百元大钞下压着一张纸。 纸上字迹潦草,可见陈袖清走得匆忙。 说他因公事出差一段时间,嘱咐女儿放学回家不要乱跑,钱用完了就找姑姑要。 陈殊酒坐在走廊窗户靠边的位置。 班主任孙老师站在讲台上清点人数,念到自己名字时,她举手说了一声到。 电光火石间,她瞥到隔壁课室正对自己、也是靠窗的位置,投来一道小心翼翼,却可以说得上灼热的视线。 陈殊酒别过头去看。 清隽的男生早已摆正好自己的姿态,左手撑着下巴垂眸,执笔在书上划写着什么。 越过廊道的细碎阳光照在他的骷髅爪耳钉上,耳垂处映出金黑色流光,亮得她心神一荡。 怎么,纪律委员和教导主任没抓他吗? 陈殊酒将椅子微微向后斜,扬起笑脸问后面的同学:“隔壁班是不是有个新来的?我看是生面孔啊。” “对。” 曾武略抬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是个转学生,听说是从外地的国际学校转来的。” “好,谢谢。” 怪不得,是个家里有靠山的富二代,她扯了扯嘴角。 由于陈殊酒旁边的位置一直空着,原来的同桌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自己把座位搬到讲台旁边,美名其曰方便好好听课。 于是孙老师把平时行事比较孤僻的一个女孩子的座位,从最后一排移到了陈殊酒身边。 陈殊酒不善与人构建起任何形式的关系,与班里的所有同学都可以说得上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要我帮你搬东西吗?”出于礼貌,陈殊酒友善地看着她。 徐瑶抿唇摇了摇头,有些羞赧地低声说:“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