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九章 大风(一)
管得了那么多啊,与各方已经交恶,税收就这么多,你们出临安带的珍玩,去年也都搬上船了,钱回不来,先见步行步吧。官员不能卖,军饷不能少,朕先卖自己一回,嘿嘿嘿……”他说到这里,已经兴奋起来,摊开一张纸,磨了磨墨,便准备写东西:“这种事情,朕也不挑了,嗯,漂亮的最好……不对,丑的也行,丑的嫁妆要多,嗯,反正以钱多为标准,美的丑的,就看朕的运气,哈哈……” 关于纳妃收外戚结交大族的提议,刚刚抵达福州时也曾有人提过,但这件事本身后患无穷,当时也没有这般捉襟见肘,君武斩钉截铁地便给拒了。到得此时再想起,他感到松了一口气,话语都显得轻松起来,坐在书桌后愉快地书写着初步的章程。 周佩望着弟弟此刻的神情,眼中逐渐闪过一丝悲悯的神色,在一旁坐了下来:“……看来往后,也能将我卖上一轮。” “那不行,卖我自己是占便宜,皇姐你不能卖。”侧殿里,皇帝一面伏桉写作,一面发出了爽朗且并不设防的声音,他笑道,“……我会照看好你的。” 或许是绷紧的神经陡然松了松,这一刻,君武的话语一如许多年前还是少年一般纯真,周佩看着他,许久,点了点头: “……嗯。” …… 为解决暂时的财政问题,想了个权宜之计,虽然这样大的事情不能立刻敲定,但心情也有稍稍缓解。过得一阵,长公主周佩从皇宫里离开了,君武坐在椅子上,揉了揉额头。台风才将将过去的下午,远处的天光明暗交织,洒进了殿门一部分,却没有照亮龙椅之上的帝王。 疲惫依旧笼罩着他,他想了想为了钱而纳妃的这件事情,随后又想到各地军队的状况,想到钟二贵的冤死,去年年底,他甚至还有所庆祝,但从背后黑暗里交织出的触手,缠在了他的手上。 他所面临的,不是明刀明枪的战斗,一切如同泥沼,吸血的虫子不知不觉地爬上了身体,许多时候他甚至也有些分不清谁是朋友、谁是敌人。 在黑暗中这样想着,某一刻,他举起手砰的一声,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 听到声音的卫士从殿外探进头来,查看着里头的动静,正在阴郁之中的威严的帝王望了过去,下一刻,皇帝微微的叹了口气,朝外头,摆了摆手。 “没事……” 他在叹息中安抚。 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而再过一阵,他甚至还得自己将自己的气打起来,继续工作…… …… 武振兴三年,四月二十五,傍晚。 当福州的众人正陷入这片焦头烂额的政治风波的时候,城池的西南门,一辆由枣花马拖着的破旧马车,正载着两名游历的少年,缓缓的驶入这座仍旧陷在风灾狼藉中的古城。 风雨带来的积水尚未完全退去,街道之上污水肆流,路边大量的垃圾,亦有倒塌的房屋,人们还在清理着自己受灾后的家园。 “好、好热闹啊。” 马车前方,穿着一身补丁衣服、手持马鞭的少年瞪着眼睛,发出了奇怪的感慨。 后头的车厢内,被迫化名龙傲天的少女则一边整理着东西,一边温柔地看着他。 宁忌与曲龙君前几日也经历了台风。 他们在附近的山间侥幸找到一处小山洞躲避,台风过来时,漫天都是黑沉沉的、风雨呼号如千军万马冲过,宁忌在山洞里看得目瞪口呆、兴奋不已。由于山洞不大,曲龙君是让宁忌给抱住了的,他们跟枣花马“秃驴”挤在了一起。 风雨小一些时,宁忌还出去打了几趟拳。因为据华夏军的说法,与山洪、海啸搏击,可以显着的增加武艺修为。 台风真是太给力、太刺激了。 这场大风经过之后,他们从山上出来,途中还换到了别人家的一个破烂马车,听说福州常有大风,或许还会比这场更大,宁忌已经期待得不得了。他跟曲龙君规划着,要一道来到福州,将这辆破马车改成流动的百货摊,买卖货物大赚一笔,然后在城内租下个结实的房子,待到下一次台风来,两个人就要在房间里吃着火锅唱着歌,好好的感受这一切。 对于跟他在一起的所有——曲龙君当然也是极期待的。 也在同样的时刻,距离此地实数里外的候官县,岳银瓶与岳云正将一壶烈酒倒在背嵬军将士三天前冤死的街头,祭奠死去的战友。 而在这世道的另一面,一个名叫陈霜燃的名字在各个宗族大老之间口耳相传,即将成为这个夏天黑道间的传奇…… 嘈杂而忙乱的城池,海风吹拂,因果的线正在其中延伸,一些故事尚未发生。 即将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