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八〇章 雳雳雷霆动 浩浩长风起(六)
推进,惊动的烟尘遮天蔽日,前后蔓延的旌旗自大道上一眼望去,都看不见边际。 这次随本阵而行的,多是西夏国中的精兵了,善走山路的步跋,成片成片的强弩军,操控投石器械的泼喜,战力高强的擒生军,与铁鹞子一般由贵族子弟组成的数千禁军卫戍营,以及少量的轻重精骑,拱卫着李乾顺中军大帐。单是如此浩浩荡荡的阵势,都足以让其中的士兵士气高涨。 而组成西夏高层的各个部族大首领,此次也都是随军而行,铁鹞子的存在、西夏的存亡代表了他们所有人的利益。若是不能将这支突如其来的军队碾碎在大军阵前,此次举国南下,就将变得毫无意义,吞入口中的东西,统统都会被挤出来。 没有人能容忍这样的事情。 “……对方来势汹汹,兵力虽不足万人,但战力极高,不容小觑。若对方尚有心机,想要谈判,咱们可先谈判。但若是要打,以兵法而言,以快打慢、以少击多,对方必冲王旗!” 这两天的军略会议上,大将阿沙敢不便推测了对方的动作。西夏王李乾顺咬牙切齿。 “七千人对阵我十万,他们若还敢冲朕中阵。朕便接了他们又何妨!” “陛下勇武,末将敬佩。但兵法正要以强击弱,陛下乃西夏之主,不该轻易涉嫌。这支军队自山中杀出,两战之中,屡出奇谋,我等也不可掉以轻心,一旦接战,正该以兵力优势,耗其锐气,也看看他们有无后手。对方若不出奇谋,我军十倍于他,自然可轻易扫平对方,若真有奇谋,我方大军十万,也不惧他。因此末将建议,一旦接战,不可冒进,只以保守为上。毕竟铁鹞子前车之鉴……” 阿沙敢不的话多少有些涨对方志气灭自己威风,但这只是高层商议,又有铁鹞子的事例在前,他的说话也代表了许多人的看法,因此,纵然觉得憋屈,越是迫近黑旗军,西夏大营的防御,便愈发严密起来。到得夜间,层层拱卫的大营灯火延绵,犹如众星捧月的巨大堡垒,气氛肃杀无已。 这天夜里,没有等到任何谈判的使者,许多人都知道,事情难堪了。 此时,远在数千里外的江宁,街市上一片生平祥和的景象,政坛高层则多已有了动作:康王府,这两日便要北上了。 以国都而言,此时的陪都应天府,显然是比江宁更好的选择。哪怕女真人已经将黄河以北打成了一个筛子,毕竟未曾正式占领。总不至于武朝新皇一登基,就要将黄河以北甚至长江以北全都扔掉。 女真人在之前两战里搜刮的大量财富、奴隶还不曾消化,而今新政权已除净“七虎”,若新皇帝、新官员能振作,将来抵御女真、收复失地,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真正决定将政权核心定于应天的,也不仅仅是康王周雍这个往日里的闲散王爷,以强有力的方式推动了这一步的,还有原本康王府背后的许多力量。 成国公主府的意志,便是其中最核心的一部分。这期间,南下而来迎接新皇的秦桧、黄潜善、汪博彦等官员多次游说周萱、康贤等人,最终敲定此事。当然,对这样的事情,也有不能理解的人。 “……定都应天,我根本想不通,为何要定都应天。康爷爷,在这里,您可以出来做事,皇姐可以出来做事,去了应天会怎么样,谁会看不出来吗?那些大官啊,他们的根基、宗族都在北面,他们放不下北面的东西,最主要的是,他们不想让南面的官员起来,这中间的勾心斗角,我早看清楚了。最近这段时间的江宁,就是一滩浑水!” 即将成为太子的君武正在康贤的书房里大声说话,义愤填膺。一头发丝已白,但目光依旧清晰的康贤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喝了一口茶,听着他嚷。 “……真是为国为民我没话说。国家都要亡了,全都在争着抢着,考虑是不是自己说了算,国家交给他们?那个秦桧看起来大义凛然,我就看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康爷爷,我就不明白了。而且……”年轻人压低了声音,“而且,宁……宁毅说过,三年之内,长江以北全都要没有,此时此刻,更该南撤才是。我的作坊也在这边,我不想到应天去再造一个,康爷爷,那个孔明灯,我已经可以让他飞起来了,只是尚不足以载人……” “我看你就是为了你那作坊吧。”康贤笑了笑,沉吟片刻,“你还年轻,聪明,但也该听过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的道理。这些大官,背后当然都有自己的利益在,长江以北的人、黄河以北的人,当然也有自己的利益,为这些利益,也就是为这个国家,大员亦如是,讲利益,不代表是奸臣,反而不讲利益的,可能才真有问题。” 老人倒了一杯茶:“武朝南北,泱泱来去数千里,利益有大有小,雁门关南面的一亩田里种了麦子,那就是我武朝的麦子嘛。武朝就是这麦子,麦子也是这武朝,在那里种麦子的农民,麦子被抢了,家被烧了,他的武朝也就没了。你岂能说他是为了麦子,就不是为了我武朝呢?大员小民,皆是如此,家在哪里,就为哪里,若真是什么都不想要、无所谓的,武朝于他自然也是无所谓的了。” “你为作坊,人家为麦子,当官的为自己在北方的家族,都是好事。但怕的是被蒙了眼睛。”老人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