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四四六章 同样夜色 不同师徒
,林冲心中是崇敬的。但因为这样的原因,当几年前周侗自御拳馆离开后,师徒俩其实就没有了什么联系,也是因此,自己出事时,找不到也没想过找这位师父帮忙。及至后来落草,知道周侗端正性格的林冲便知再无回头路。他之前未曾想过还能遇上这位自离开后便闲云野鹤的师父,但今日既然见了,便是不得不来了。 其实在他心中,又何况不期待这些已经越来越少的亲朋的理解? “弟子、弟子无奈落草,情知师父必定责罚,但……” “责罚?”林冲话未说完,那边的老人已经笑了出来,“责罚……我为何要责罚于你?林冲,我已老了,而你已反了。何谓反?天下家国、人伦师徒,便再难拿来束缚于你了,我又为何还要罚你,罚你……可还有用么?” 林冲的额头磕下去:“唯有师父的教诲,林冲一直未敢忘却,只是……实在是遇上了冤屈难言之事……” “我知道!”老人抬高了声音,然后点头,“我知道你所经历的事,我已听说了!你家中妻子被那高衙内看上,你也因此恶了高太尉,其中小人作梗,栽赃陷害!你走投无路,落草为寇。这些……我都听说了!但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周侗站在院落前方,将棍棒柱于地面,林冲微微抬头:“师父……” “我只问你!为何要落草为寇!?” 话语回荡在院落间,林冲眼中有着些许迟疑与迷惘:“弟子……走投无路了……” “为何走投无路就要落草为寇!?” “走投无路与落草为寇,有关系吗!?” “你可还记得我的说话!?” 这三个问题回荡在院子里,响在林冲的耳中,林冲的眼神迷惘:“弟子……不知师父说的是哪句……” 周侗笑起来:“已经忘了,那也没关系,给我站起来!拔你的枪!我教你的武艺,你记得吧?” “弟子不敢忘记……”林冲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反手拿出背后的钢枪。只听周侗道:“摆个架势给我看看!”林冲摆了个横枪的架势,周侗有道:“枪锋向前!”林冲将枪尖对准前头,周侗大步走了过来:“好!你来杀我!” 林冲身体一震,手中长枪几乎掉下去,那边周侗单手持着木棒,不摆任何防御的招式:“来啊!过来杀我!你在犹豫什么!” “弟子……” “少罗嗦!少犹豫!你是反逆之人!你反了这家国天子!你理应向任何人出枪!想一想你的妻子!想一想你受过的冤屈!你走投无路只能落草为寇!你活下来只因劫掠他人!吃他人的肉喝他人的血!你这样的人,就该放掉所有禁忌!你既已落草,便理应杀掉所有挡在你前方之人,我性情迂腐,必然不许你落草乱来,杀个师父又能算什么!来啊!杀我,照着这里刺!这里——” 周侗大声喝着,一步步的过来,他虽然单手持棍,却没有任何防御的姿态,抓起林冲的枪尖,对准自己的喉咙,然后又对准自己的心坎。林冲迟疑地后退,几乎握不住枪。事实上若周侗说的是要考校他的武艺,他或许还敢出手,但周侗说的是“杀我”。对于轼师,他却无论如何不敢出手。 周侗放开枪尖,冷笑起来:“狂妄之徒!你的师父几年前便是天下第一,我让你出手你便杀得了我?你竟然连出枪都不敢?你竟真的害怕杀了我!?” 林冲放开钢枪,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以往师徒之间便算不得交心,御拳馆中,周侗教习武艺虽然严格,但师徒之间没有太过亲近的时候,他也只知道周侗的严肃与端正。今晚过来,原本受到的各种对待他都想过,无论是责他罚他骂他理解他甚至是杀了他,都符合他心中对这师父的认知。然而真到过来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出乎林冲的意料之外,类似于你落草便该杀戮一切,你竟以为自己能够杀我。句句诛心之论。到得此时,他便只能砰的跪下,眼中已经有了决然的神情。 “弟子自知一身罪业,难以洗清,也难以得到师父原谅。但林冲虽然上山落草,于心中道义无时或忘。今日无论如何,不敢朝师父出枪,便是师父要杀……” 心中有了决定,这段话说起来也变得果断,他跪在那儿,眼神清澈坚定起来,然而就站在他身前不远,身形高大的周侗也已经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讽刺的鬼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心中道义,无时或忘,哈哈哈哈……我去你妈的——” 这天下第一人一步跨向前方,就在林冲错愕抬头的瞬间,重重的一脚轰的踢在了林冲的胸口上。这一脚力气之大,将林冲整个人朝后方飞了出去,如同炮弹一般撞开了院落的木门,身形在院外黑暗的街道上滚了出去,也不知被踢飞了多远。 周侗的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来,话语中有种发现朽木难雕后的心灰意冷。 “我周侗今后……没有你这个弟子,懦夫。” 风声呜咽吹过长街,夜黑得像墨,在那片黑暗里,只有血滴下来的声音…… 不久之后,有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立在那儿,摇摇晃晃地走…… 后方客栈的房间里,有人偷偷听着这边的动静,此时却有些感叹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