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清晨的郊外,阳光还未露面,雾蒙蒙的风刮来,冰冷刺骨,虽然暮春,可寒气并未完全消散。 梅州地处三省交界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恰逢彼时春闱将近,各地苦读多年想要光宗耀祖的书生多从此赶路,颇为壮观。 河堤旁的柳树下,一男一女相对许久,寒风吹乱少女的发丝,露出含羞带笑的面容。 “裴郎,皇城离这山高水远,望你一路平安,月清定日夜为你焚香祷告,希望你一举中第!”少女娇羞地睨了男子一眼,飞快低下头,又羞答答地拿出准备的行囊递给他,“这是我连夜为你烤的饼,还有我攒下的五两银子。” 男子感动地眼眶通红,颤颤地接过行囊后,举起三指对天发誓:“我裴邵云对天发誓,若此次中第,定会八抬大轿娶你做我的正头娘子,用一生来报答你的恩情。” 孙月清面色激动,眼神放出异样神采,只维持了一瞬又恢复如初:“裴郎说哪里的话….....我会一直在此等裴郎的…....” 裴邵云感动不已,觉得自己真是遇上了贵人,他在梅州差点病死,可月清不仅施舍银子让自己看病,还给自己买书找夫子,他暗暗下决心,决不辜负这份情谊。 想着,他从怀中拿出一方半旧不新的帕子,绣着他的姓:“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你替我收好,等我考取功名衣锦还乡再来迎你!” 孙月清温柔地点点头,接过帕子面露不舍,提醒道:“裴郎早些赶路吧,路上记得小心,银子收好别被贼人抢了去。” 裴邵云抬头望着渐渐升起的太阳,露出一丝不舍,双眼将月清瞧了许久,才下定决心离去。 孙月清见他背影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官道上,顿时笑容敛去,朝着手中的帕子叹了口气:“但愿你一举夺魁,不辜负我给你花的银子,也别负心。”,说完她将帕子随意塞入袖中,折返回城中。 这是她暗暗资助的第八个书生,也是天资最高的一个,所以她在裴邵云身上花的银钱和精力也是最多的。 只是前几个书生一去皇城便了无音讯,她真怕裴邵云也是如此。 算了,她摇摇头,安慰自己顶多竹篮打水一场空,就当银子被抢了,可她又隐隐不甘心,这几年她舍不得吃喝,也舍不得像其他少女一般穿红着绿买胭脂打扮,一心攒钱并暗暗寻觅潜力股压住,就梦想一日成为进士夫人,脱离这贫困的生活。 只是她银子花了不少,人看不到,报答也看不到,她真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押注下去。 想着想着,她走入喧闹沸腾的长街,两旁铺子鳞次栉比,摊贩各显神通招揽行人,让人迷了眼。 像往常一样,孙月清走到卖豆腐的赵婆婆面前,选了两块豆腐,隔壁卖肉的赵叔起哄道:“月清啊,你天天吃豆腐,怎么就吃不腻呢?来块肉吧,今日的肉可新鲜了,我给你便宜点!” 说着赵叔抓住一块肥瘦相间的后腿肉朝她晃了晃,月清艰难地挪过眼,毅然摇头:“不了,赵叔,吃肉会变胖的。” “啧啧啧,你那身板子再长二十斤肉都不显胖!” 月清从小被孙婆婆收养,孙婆婆靠种地和挖野菜将她养大,她们日子清贫,一年也鲜少吃得上肉,后来月清长大了,可她惧怕贫穷,攒钱攒得上瘾,完全不舍得吃肉玩乐,街坊都嘲笑她年纪轻轻过得和尼姑一样,简直是待发修行。 “算了算了,这肉你拿着。”赵叔看不下去,从推车一角抓出一把零碎肉抹再用菜叶一包,准备让她回去改善伙食,“虽不是好肉,和白菜一起炖香的很。” 月清咬牙望着他,犹豫是否要接过,毕竟赵叔照顾自己也不是一两次了,怎好一直受他的恩惠。 见她脸皮薄,赵叔直接将肉塞到她手中,爽朗笑道:“拿去拿去,这个我也用不上。” 怎么用不上,这可是肉啊,炖菜吃最香了。 月清想了想,立刻将一块豆腐放在赵叔的推车上,随后麻利跑远:“谢谢赵叔,这豆腐送给您的。” “你这丫头——” …… 满载而归的月清又走了半个时辰的路,回到了她在偏僻山脚下的家,三间饱经风霜破旧的瓦房,前是院子,后是池塘。 这瓦房缝缝补补看得出岁月洗礼,院子也打理得干净整齐,依次摆放晒干的采药和竹篓,后面的地则一分为二,一半是翠绿的菜地,一半是篱笆院子,圈养了数十只鸡和五六只养的鸭子,叽叽喳喳地格外有烟火气息。 阳光越来越强烈,照在人身上暖洋洋一片,胜过厚厚的棉衣。 月清被晒得心情也好起来,她哼着歌手脚麻利地拿着竹篮和肉沫走到不远处的池塘清洗,享受难得的美食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