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车夫(中)2
眼看花钱成被徐竹琛扯住,仍然一阵疯疯癫癫,状若神智不清。 室内本就狭小,挤下三个人已经是极为勉强。夜幕四合,这座小小的客栈并不像闹市中心一般,有着喧闹的夜晚。事实上,在花钱成开始叫喊之前,四野早已是一片寂静。月光之下,仅有几声鸡啼,几声狗吠。旷野之中,麦浪滚滚,月光下的田野里,只有寥寥几个人在背着行囊前行。 徐竹琛架着花钱成,走到床边一脚勾上窗户。花钱成又喊叫了几句,语焉不详。 直到肖楝也从地上站起,揉了揉自己蹲得酸麻的腿,走到他面前时,他才渐渐平息下来,停止接连不断的吼叫。 “花钱成前……先生,我能够理解一部分,关于您所说的过去,但我始终不能明白,您所说的‘拯救’,是指什么?我生在镇南,又是如何到了漠西?您想要我再次‘拯救’您,又是什么意思?” 花钱成的眼睛直直钉在肖楝脸上,他的眼窝深陷,纵横的皱纹和斑点交织,像一块皲裂的土地。许久,他低下头,忽然笑起来,问道: “肖大小姐,为什么?” “为什么,您会忘记和我许下的约定?您会忘记漠西?” “为什么?您为什么会在此处?许多年前,您就应当已经离开了西北四州,您应该身处镇南才是?”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却仍旧……年轻如初?”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怪异而尖细,扭曲如同漆黑抖动的火焰。肖楝周身一明一灭,她陡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坠入了识海。 不对,这一切都太怪异了。能够使人莫名其妙坠入识海的,必定是强大的力量,可肖楝无知无觉。这种感受太过怪异,也太过令人毛骨悚然。 而这种感觉,却并不令她陌生。 肖楝脑海中一阵震荡,漆黑的火焰盘旋着烧灼,炙烤着她的皮肉与精神。她想要触碰,想要驱逐,可眼前总是闪烁着一道几乎无从得见的雪白色光墙。 那道光墙如此明亮,如此坚固,既保护她不受黑色火焰的真正伤害,又限制了她的脚步与动作,令她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击。 像是一道根本不属于她本身的保护层,但是,设定它的人的真正目的,并非是为了守护她,而是为了阻碍她。 有什么东西藏在漆黑的火焰之后,藏在幽深的夜色之中,它们扭曲着,哭嚎着,大笑着,尖叫着。它们引诱着她,要肖楝去试探,却又逼着她离开,让她身在火宅,无路可逃。 好在,这是她的识海。肖楝勉力凝聚了一部分神智,利用光墙的能力,为自己开辟出一块雪白的领土。 “你是谁?”肖楝问道,“你在我脑海中作乱,又设下禁制。你不停地对我说一些神神叨叨的话,搅得我不得安生。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没有回答。她的声音甚至没有穿透光墙。黑暗中涌起一阵波涛,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活物在她的识海中逡巡——这个场景,她仍旧觉得似曾相识。 可这不对。她来到沅地之后,一切行动都跟随着徐竹琛,一步也未曾离开她的视线。倘若真的有人能够在徐竹琛身边夺走肖楝的神智,让她不止一次地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坠入识海,那这个人已经强大到了举世无双的地步。 如此强大的人,根本不需要不断折磨肖楝。无论她有任何目的,都可以通过直截了当地控制她们二人来解决。 除非那个人有求于她,且仅仅是有求于她肖楝一个人。 可是,为什么? 那份在她脑海中乱窜的漆黑火焰,背后的主人有求于她。那个监视徐竹琛、与善因镖局有所勾连的车夫,依旧有求于她。她究竟是什么? 似乎有过内功,却经脉不通,根本无法产生内力的——她的身体;仿佛与许多人相识,却又毫无记忆的——她的神智;莫名熟练流转在她身侧的功法,被石头轻易吸收殆尽的血液——她的过去…… 她的过去究竟是什么? 肖楝看到黑色的烈火中逐渐伸出一只手,那只手也闪烁着,如同跳动的火舌,火苗扭曲,逐渐清晰起来,一点一点变成橙红金黄色的焰火。焰火越伸越长,如同一只细长的手。肖楝忍不住向前走去,她眼前的黑暗被火苗照亮,她的手向着火苗伸出,紧接着,她的指尖猛然撞上一堵墙。 几乎就在一瞬之间,贴近墙壁的火焰猛地撞上光墙,几乎要将墙壁撞裂。火光四溅,犹如飞散的火树银花。 肖楝的精神霎时受到一阵重创,她一瞬间跌坐在地,浑身的骨头咯咯作响,如同悉数折断。四周黑暗一阵动荡,遮天盖地,饶是如此,那道光墙仍旧阻挠在她与黑色的焰火之间,一丝一毫也没有退避。 记忆的碎片在她识海中一阵冲击,潮水落下,光墙闪闪烁烁,她的剧痛消失无踪,一切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