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奚舟律觉得自己做了个好长的梦,梦里的一切都变了模样,洛月卿不再是那个嚣张胆大的狐狸,变得善良但愚蠢。
从初识那一天开始,她好像是个旁观者,又好像在奚舟律身体里,只是无法凭自己的意志决定任何事,像灵魂塞入设定好程序的躯壳里。
但她又能理解这个躯壳所做出的一切决定,因为这是她本身就会做出的决定。
她看着自己一步步试探,另一个洛月卿浑然不知情地通过考验,是的,只是通过考验,不像她认识的女人,永远在给她惊喜,钓着她的情绪。
她们相识、逐渐靠近,那个洛月卿凭借着纯良的性格,让奚舟律逐渐放下戒备,允许接近。
可她也清楚明白,洛月卿不会是个很适合她的伴侣,表面风光的奚家继承人的处境是极危险艰难的,前头豺狼虎豹,退后是无尽悬崖,稍有不慎,别说自己,就连身边人都得一起坠落。
所以奚舟律只能瞒着她,将她庇护在自己羽翼下,小心翼翼的,生怕她暴露在其他人面前。
可怎么能完全护住呢?
当两人结婚时,洛月卿就注定无法被隐藏下去。
奚老爷子、奚云庭、奚舟康,甚至是爱慕奚舟律的人,他们都向这个洛月卿伸出了爪子。
洛月卿从开始的不肯相信到逐渐动摇,怀疑的种子从种下的那一刻开始就在不断生长,她不懂撒娇胡闹、再证明自己真心的那一套,也看不清奚舟律在意什么,只忙着远离对方。
而奚舟律呢?
她本就敏感多疑,在压抑环境里长大的残疾Omega,即便极力掩饰,也无法压住刻在骨子里的极端偏执,那是在往日岁月里带给她的痛苦,只是暂时被理智,不曾显露半分。
可洛月卿让她失了控,做出难以理解的极端行为,比如惩罚、囚禁、反向标记。
没有人教过奚舟律怎么去爱一个人,老爷子只告诉她该怎么取舍,如何获得最大利益。
奚舟律不想放手,就试图用各种方法将她留下。
用债务、用她的父母威胁,阻止其他人和她见面,奚舟律放弃了大半工作,每天准时准点下班回家。
但两人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远。
直到这场婚姻的结束,洛夫人还是洛夫人,只是结婚证里的名字换成了奚舟康和洛月卿。
她想她输了。
或许这就是命?
明明都生在奚家,她只是个被逼迫着出生的继承人,从小就要被接受各种各样的测试,必须达到普通人所不能的标准,还得经历乱七八糟的绑架,一次疏忽就失去了站起的权利。
而奚舟康呢?
在父母期盼与爱里长大的孩子,他们为他考虑了一切,甚至为了保护他,将他送到普通的公立学校里,避开那些人的注意,也让他提前认识到洛月卿。
他的一生都是幸运的,好像站在那儿不争不抢,就有人争前恐后地将东西送到他手上,像
这些东西都本该是他的,奚舟律只是个小偷,暂时占用了一会儿。
奚舟律不解迷茫,复杂而脆弱的感情耗费了她大半精力,处理公事也变得艰难,或者是她想不明白,聪明人掉入牛角尖里。
既然都该是奚舟康的,哪为什么要让她短暂拥有呢?
是给对方淌个水,先在前头把桥搭好吗?
如此厌恶他们的奚舟律,自然是不肯的,宛如忽略的东西都变成了证据,奚老爷子的遗嘱是最后的证明。
最后奚舟律终于掌握了这具躯体,但却不曾停下之前所做的决定。
她精疲力尽地坐在办公椅上,望向逐渐混乱的城市,想的是毁灭吧,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但如果没有她的洛月卿的话,还是快点毁灭好了,没有什么让她觉得值得存在的。
很差劲的世界,很差劲的剧情。
帝京被她搅得一团乱,连带着秦家他们一起,加入了这个疯狂的局面。
奚舟律不吃不喝在办公室里待了三天,看着太阳升起月亮落下,旁边的高楼大厦炸开,大街上遍地是破产的人,她想自己为什么还没有从这个差劲的世界离开,为什么还没有死。
浓夜的黑攀上脚腕,逐渐往上将她蚕食,印在黑色玻璃上的人影苍白且虚弱,手腕纤细得好像轻轻一折就会断开,衬衫搭在身上,好像随时要飘走。
奚舟律余光瞥见,又挪过视线紧紧盯着那块玻璃,扯着嘴角笑了笑。
她想洛月卿怎么还没有出现,气鼓鼓地指责她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然后又拿出各种不平等协议让她签下,用类似于奖励的方法惩罚她,一遍遍地让她深刻记住,哭喘着保证不会再发生。
这场梦到底怎样才会醒?
她想起下午时候,那个洛月卿过来找她,奚舟康本就无能,外头看着风光,实际资产全在父母名下,如今洛月卿没了利用价值,便只给她留下一点儿虚伪的爱,怎么可能承担她赌徒父亲、每日都要花费巨额医疗费的母亲的开销。
而洛月卿又许久未工作,手里头的积蓄一花光,便只能求到这儿来。
她冷眼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灵魂装在与洛月卿相似的躯壳里,悲伤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