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离群
四月初四,立夏。 生机旺盛,日照渐长。 万物都忙着践行自己的道。 几日闷雨后,被赶出巢穴的白蚁们长出翅膀,绕屋婚飞。 鸟雀们在檐上啁啾,不放过难得的美餐。 尚不知忧愁的孩童们则手拿弹弓与兜网,觊觎着鸟儿。 酉时,日头刚开始下沉,天地依然沐浴于光明。 今日的西京城无往日的热闹。 大街小巷无人,百姓全聚集在瑶河两岸。 天骄出手在西京不算稀罕事。 但明言死斗的,还是多年来头一次。 厚重的喧闹人声镇住咸尊桥的两头,待传至河上,又化作缥缈轻薄的纱,笼上桥心。 洪范早早到了。 他本没有应战的义务。 但或许是出于相同的身份,或许是出于相同的心情,他还是来了。 一刻钟后,洪范看到了对手。 城西桥头,苏佩锋分开人群,像尖船破开波浪。 他肩上扛着口窄棺,大步上桥。 经过大雨冲刷,咸尊桥岩本是纤尘不染。 然而接近桥心处,却铺上了厚厚的沙毯。 瑶河水深,桥面又高,是故洪范提前布置了场地。 苏佩锋无所谓这些。 他径直走到桥边,将窄棺放下,半推开棺盖。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飘了出来。 洪范皱眉看去。 无诤园一事过了四日,敖知弦已现出巨人观。 苏佩锋恍若未觉,脱下外套,露出筋肉分明、宛若雕刻的上半身。 他用轻柔的动作将外袍盖上棺中之人,左手按上桥栏,垂目片刻。 勃然之力发于指间。 武圣留下的遗迹极为坚硬,依旧被磨出了些许石粉。 而后,苏佩锋面向棺木,以绯红五指庄重黥面。 他终于转身面对对手。 “多谢你来。” 苏佩锋走到洪范面前,低头看他。 脸上有血,话中有恨。 不像是对人,更像是对命运。 “不必客气。” 洪范仰首回以注视,轻声道。 沙流四面吸附。 他当众披挂沙甲,直至两米五高,反过来俯视苏佩锋。 后者哂然发笑,松开特制的腰带,亦现了巨灵相。 靴子炸开,裤腿撕裂。 从内到外,从骨骼到肌肉,一切都在增生膨胀。 呼吸之间,苏佩锋浑身筋肉虬结如铠甲,从两米一拔高至三米五。 沙铸武士只将将到其胸口。 巨灵腕间,金链崩断,被他翻手抓住,小心塞在裤兜。 “请。” 苏佩锋低喝一声。 声音散开,江畔立时寂静。 洪范颔首,右手并指成刀,毫不客气地横贯向对手肋间。 砂砾崩碎。 能打穿牛首的一击竟只破皮,插不进对手的腹外斜肌。 同一时间,苏佩锋蓄力打出摆拳。 大气呜咽。 洪范扎实站架,左臂高抬。 拳骨印上臂铠,砰然一声炸响。 厚实沙层崩散大半,洪范阖身被打得歪斜,以至于预备还击的右拳压根无法发出。 【他的力量超出我数倍……】 念头如气泡般浮上识海。 弹指间,苏佩锋的第二记上勾拳到了。 嘭。 此生第一次,洪范在荒沙战甲状态下被打至浮空。 只是一个照面的交手,他不得不溃退。 流沙铠甲固化遮掩,洪范自背面脱出。 苏佩锋振臂挥击,打碎沙壳,上步再追一拳。 洪范垫步急退,以拇指抹去鼻端滴下的血。 身形一顿。 原来他的后脚跟抵上了桥边。 “死来!” 苏佩锋飞步跃起,双手合握成锤,重重砸下。 洪范在巅毫间侧滚躲开。 咸尊桥替他吃下这一击——好在武圣遗物至刚至坚,岿然不动。 巨灵转身,双目通红,状若流火。 他见对手已拉出两丈距离,发足便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