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关门
石远焦灼难安,程廷也随之心急起来。 殷北为何还没出来? 他仰头望天,黑云压城,云层之中,时有电光闪过,雷声沉闷,在耳边滚来滚去。 一阵狂风卷过,程廷腿上好似让什么东西击了一下,吓得他一个哆嗦,后退一步,低头看去,就见一坨干马粪从自己脚面上滚过去。 紧接着又是一阵电闪雷鸣,河水湍急起来。 一滴水砸在程廷鼻尖,他伸手去摸,扭头对石远道:“下雨……” 话未说完,天光忽然冒出一道火光,紧接着是“轰”一声巨响,随后火光大作,将天都烧红了一半。 大雨随之落下,噼里啪啦,将程、石二人和朔河边士兵浇成落汤鸡,与此同时,火势却是越烧越烈,伴随着不断传来的轰隆作响,股股浓烟随之冒起,又伴随狂风,送至朔河边。 狂风骤雨之中,夹杂着焦土和血腥气味。 程廷呆着脸立在原地,满脸都是流淌的雨水,目光看向堡寨,高大巍峨的城墙笼罩在暗红色焰火之中,厮杀之声被风雨之声吞没一半,又被滔滔河水带走一半,最后落到程廷耳朵里的,只剩下零星爆炸声。 石远声音颤抖:“开战了。” 很快他回过神来,一把拽着程廷就往城里跑:“开战了!快回去!” 两人从满脸肃然的士兵中穿过,急急奔向城内,石远又扭头看一眼短时间内不会再开的吊桥,几乎绝望。 殷北出不了。 邬瑾的信还藏在他怀里,他简直不敢想这封信要是送不到莫聆风手中,会怎么样。 养马苑中战马早已都送去堡寨,只剩下几个奚官,在听到动静后也飞奔进城。 方才还寂静的宽州城内,也被疾风骤雨和火药惊动。 百姓涌上街头,眺望天边,雨夹杂着战火从天而降,打湿油纸伞,打湿各色衣裳,打湿地面,连绵不绝地流入宽州城各个角落。 “让开!让开!” 雨中多了铁蹄之声,驻军骑马而至,头戴兜鍪,身穿铁甲,抽动马鞭,一队队井然有序地前往城门口。 就在百姓以为他们要前往堡寨救援时,他们却在城门内翻身下马,由外向内,占据闸楼、箭楼、正楼,登上正楼城头,把守隔墙、东西飞廊。 同时,有士兵开始关闭三重楼连同瓮城在内的门洞。 宽州东南城门,是通往马场、堡寨的唯一通道,多年未曾关闭,木门已经陷死在户枢之内,闸楼、箭楼之下的门尚能勉力移动,正楼之下的正城门,却是重达千金,门栓便重上百斤,要重新关闭,谈何容易。 城门之外,马场之上巡逻的士兵见状,已是大惊失色,其中一位都头奔上前来,大声喝问:“谁许你们关闭城门!堡寨大军未退,为何关闭城门?” 他一边呼喝,一边带领手下一百人上前,阻止驻军关闭闸楼门洞。 程廷猛地回过神来,瞪大双眼,在雨中一步上前,一把攥住石远的手,人和声音全都在哆嗦:“他们要关城门,要绝堡寨后路,怎么能这么狠?” 城门一旦关闭,堡寨五万人马,便只剩下两条路可走——要么胜,要么死绝。 大雨中的百姓也是满脸愕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不许关”,有人也紧跟着喊了一句“不许关城门”。 “不许关!” “不许关!” 叫喊声络绎不绝,来到城门前的百姓越来越多,雨幕之中,有人义愤填膺,有人麻木,有人祈求神佛保佑,而天边那一团艳红色火焰却是熊熊燃烧,火星和雨一样落下。 一队衙役簇拥着一顶官轿前来,在城门前停轿,压下轿杆,撑开油纸伞,掀起轿帘,请出里面的知州谭旋。 谭旋的面目压在油纸伞下,看不真切,听到百姓喊声,他转身喝道:“关闭城门,便是要护你们性命!你们再吵闹,便从这城门出去,与堡寨共存亡罢!” 说罢,他撩起衣摆急急登上正楼,眼看户枢卡住门扇动弹不得,立刻发号施令:“倒桐油!” 在士兵去取桐油的间隙,他又喝令驻军将马场外士兵拿下,等到战后,再做处决。 城门口越发混乱,一刻钟后,堡寨士兵寡不敌众,被捆住双手,推进城门之内,带去府衙牢房,而一辆辆太平车也将大桶桐油运送到城门下。 城门处忽的安静下来,雨声不止,一桶桶桐油被运上城楼,顺着户枢倒下,生桐油气味在瞬间飘散,从户枢流出来的桐油浮在雨水上,四处流淌。 随后“嘎吱”一声,最外层闸楼门洞合上了。 箭楼门洞也随之紧闭。 两排士兵站在正楼城门两侧,开始推动沉重的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