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告别
邬瑾出了厨房,走回自己屋中。 他坐到椅子里,上半身往后靠,肩膀往下塌,双手无力的搭放在椅子扶手上,两条腿往前伸,和双手一样,都是疲惫而且无力的形状,只有腰还挺着。 户外狂风怒吼,大雪如席,风雪交加着打在这座小小宅院之上,闻之令人心碎胆裂。 他望着头顶上陈旧的格子,想着李一贴所说的“心病”。 邬母是伤风在外,心病在内,若得心药,豁然意解,沉疴顿愈。 他自然也知这心病从何而来。 滚烫的苦痛在他身体里流淌,邬母的病痛正在化作岩浆,堵住他人生中的岔路,毁灭他的选择,把他碾为齑粉。 而邬母不断询问日子,似乎也是想要撑着过完这个年。 他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似乎是今早的,也可能是昨天的,他全然不记得,只知道茶的滋味很苦涩,入口冰凉,他喝了一口,捏着茶杯半晌不动,忽然扬手,将这一盏过了时的茶狠狠摔在地上。 地面是夯实的黄土,茶杯滚落在地,转了几圈,安然无恙,茶水则是满地乱淌,迅速蔓延到了他脚下,浸湿了他的鞋底。 这便是他这困兽,唯一的发泄。 他慢慢蹲身下去,捡起茶杯,地面上汪在一起的残茶忽然惊起一圈圈涟漪,他仰头望去,以为是屋顶漏水——一仰头,才知道方才滴落的是自己的眼泪。 捡起茶杯放回桌上,拿一方帕子蹲身擦去地上残茶,他一边擦一边思索,要从不可能中找出一种可能,两全其美,解开邬母的心结。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他毫无眉目,只能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到桌边,翻开一份邸报,去翻找看过的慈幼局。 正看时,邬意忽然到了门口,隔着门大喊了一声“哥”,等邬瑾回答之后,他冲进屋子里,压低了声音,兴奋道:“哥,莫姑娘来了。” 邬瑾一愣,放下邸报就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又猛地折回去,取了伞,急急往外走去:“老二,我去去就来,阿娘那里你多留心。” 邬意连连点头:“我知道。” 邬瑾大步走进风里,风雪裹挟了他,在他周身回旋,一如他的命运,沉重、压抑、冰冷,偶有欢愉,也像是偷溜进来的一点火光,迅速又被淹没。 他走出门去,就见莫聆风没有打伞,穿了软甲,外罩着一件火红披风,头发垂在两侧,梳成环髻,便于戴兜鍪,一只手在胸前拨弄金项圈上的长命锁,站在屋檐下,抬头望着门匾。 殷南站在五步远的地方,警惕张望。 邬瑾深吸一口气,驱散疲累,将伞移至莫聆风头顶,将一口气提了起来,低声道:“今日回堡寨?” 莫聆风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张巴掌长,四指宽的硬黄纸,交给邬瑾,笑道:“我不想等太久了。” 邬瑾低头一看,就见打头便是“宽州考票”,下方写“邬瑾”两个大字,左侧写身量高、无须,右侧写面白。 上面盖着知州大印和知府大印,背后是保人姓氏官位。 莫聆风认真道:“朝堂震荡,情势千变万化,仅凭几个旧人,恐误我大事,你入了朝堂,我便安心不少,等时机一到,我莫家便要重整旗帜,出入朝堂,届时全靠你周全了。” 邬瑾看着这张考票,再看看莫聆风,感觉有一把刀,正在腹中翻滚,搅动的他五脏六腑支离破碎,鲜血淋漓——她什么都知道,所以送来了这张考票。 他收起考票,一滴泪流了下来,很快又消失不见。 莫聆风仰头看他:“如今王运生已倒,莫家也已经收拢,哥哥有殷北守着,新官目光都在堡寨之中,正是你入京之时。” 邬瑾上前一步,一只手撑伞,一只手用力的、拼命的,抱了一下莫聆风。 莫聆风深知邬瑾入朝堂,是势在必行,无非早晚,因此没有眼泪,然而她的脑袋是潮烘烘的,眼睛也是湿漉漉的,邬瑾在短暂一拥过后,便要松手,然而她伸出双手,用力拽住了邬瑾的衣裳,将脑袋用力拱进邬瑾怀里。BIqupai. 邬瑾正是要后退,对莫聆风的一拱始料未及,往后晃了一晃,又迅速稳住身形,用一只手撑住伞,罩在莫聆风后背,替她遮挡了风雪,一只手用力撑住了墙壁。 莫聆风的潮意来自离别和孤单,宽州城中她喜欢的人、她的伙伴,都将离开,只剩下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用力撞入邬瑾怀里,软甲上的护心镜硌上邬瑾胸骨末端,大臂上的兽头直刮上邬瑾手臂内侧,他闷哼一声,后背抵着墙,腾出一只手抚摸莫聆风后背。 此去经年,何时再见? 她埋头在邬瑾胸前深深吸了口气,随后抬起头来,后退一步,再退一步,从邬瑾伞下退了出来,仰头对邬